第 21 章 少爺?shù)耐ǚ垦诀咧?/p>
慕瑾瑜回神時,顧明月已經(jīng)被一劍砍中了后背。
因為傷不在動脈,是以沒有鋪天蓋地揮灑噴射的鮮血,只有白肉外翻深可入骨的刀傷以及染濕了顧明月整個后背加裙擺的鮮紅熱液,點點猩紅順著裙角滴落在覆有鮮嫩青草的土地上,如地里生出的粒粒指甲蓋般大小的蛇果,顫顫地等待人采擷。
“少爺……小心啊……”顧明月疼得小臉煞白,又或許是她失血過多,渾身的溫度逐漸下降,宣告著生命之力的流逝。
她真的痛死了,感覺自己的后背被人生生劈開,砍成了兩半。
慕瑾瑜一邊應(yīng)敵一邊護著顧明月,先祖老國公爺戎馬行軍打下的爵位,故而后代男子從小就要跟著武師習(xí)武,到了他這一代,習(xí)武也僅僅是用來強身了,縱然空有身手,應(yīng)敵的經(jīng)驗極其缺乏。
那群喬裝成山賊的殺手們?nèi)藬?shù)眾多又大多身手不凡,跟隨護送的國公府侍衛(wèi)難免就落了下乘,苦苦地支撐著,兩方膠著,損失慘重。
慕瑾瑜疲于應(yīng)敵,因此一時大意,便被后頭蟄伏的賊人鉆了空子,揮刀就向他身后砍去,顧明月看在眼里,驚呼都來不及出口便一個旋身生生替男人擋下了刀子。
她明明痛得恨不能昏過去,卻仍堅持保持著清醒朝滿臉震慟之色的慕瑾瑜扯出一絲難看的笑意,嘴里涌上的血沫子使她說話含糊不清,但男人仍是聽懂了。
“別…….分心……”
慕瑾瑜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心臟像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攥緊外扯,痛得他連呼吸都在停止,滿眼只剩下軟趴趴靠在他肩臂的女人。
這個女人,小命不保的時候還在關(guān)心別人……慕瑾瑜想要嗤笑一聲以嘲笑他向來不屑一顧的像話本艷俗主人公一樣死到臨頭還情深意重地關(guān)心對方的感情,但當這個別人變成他自己,將死之人變成顧明月,他便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了,只能露出一種比哭還要難看,比哀還要悱惻的表情。
顧明月花朵一般的年紀,還沒迎來最燦爛的綻放,便可能隨時枯萎消逝在這杳無人跡的荒山野嶺,慕瑾瑜想都不敢去想這個可能性。
他們其實也沒有相處多長時日,不過是一季的時間,慕瑾瑜從沒想過顧明月對他的感情竟會深到愿意冒著生命危險為他擋刀,他也從沒認為過如她一般聰明識時務(wù)的女人會懷有這般舍身為人的濃烈感情,她一直是溫柔小意貫會討好,平日里的乖巧中有幾分真心連他也猜不透,看不出。
眼前的事情發(fā)生得太過突然,并且確確實實讓人意想不到,只因從沒期待經(jīng)歷過,是以太過震撼。
慕瑾瑜現(xiàn)下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要讓顧明月活下去。她怎么那么傻,用如此脆弱嬌嫩的小身板來護著他,他又什么時候需要女人保護了,不就是挨上一刀么,他人高馬大肌肉結(jié)實死不了。
他要她活下去,然后憤怒地訓(xùn)斥她的傻。
顧明月整個意識已經(jīng)模糊了,感覺身體越來越重,被男人摟在胸前護著移動,感受著耳邊風(fēng)聲肅肅。她知道即便不去擋這一刀慕瑾瑜仍然會挺過這一關(guān),只不過會身受重傷罷了。
原文里不就是這樣,他在這里受到了伏擊,重傷不敵時被沿途去林隱寺拜佛的張閣老夫人王氏所帶的侍衛(wèi)救下,醫(yī)救及時后只需靜心調(diào)養(yǎng)便也無礙。
不用懷疑,顧明月就是故意去擋刀的。她也不是非要把自己弄成半死不活的樣子,只不過是原文里慕瑾瑜身無掛礙全神應(yīng)敵,現(xiàn)實里卻多出了顧明月這個拖后腿的女眷,所花的精力和所露的破綻自然要更多一些,可能會受的傷也隨之加重。
但顧明月不后悔,當她看到慕瑾瑜如此艱難都不曾舍了她,便想就算不為任務(wù),為他擋上一擋又如何呢?反正她勢必是要來這么一出的。
她想要的東西,慕瑾瑜不是不能給,也不是給不起,而是不愿意給。
可這個愿意在危難關(guān)頭護著她的男人或許比他們兩人想得都要更在乎她一些,所以這一刀挨得著實不虧,起碼挨刀的明月覺得很值。
在顧明月完全因為失血過多陷入昏迷以前,她聽到了陣陣狂奔而至的馬蹄聲,于是放心地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顧明月感覺自己漂浮在一泓深潭里,四周幽暗無光,周身濃稠的水液帶著壓力從西面八方襲卷而來,這里幽冥空寂,只有沉在不知名深處孤零零的女體,再無他物。
什么也沒有……卻意外地讓人感到安心……..
水中的女體似是舒服極了,緩緩伸展開雙臂,擁抱著黑暗,腦海一片空白。
但是,她總覺得自己好似遺忘了什么,應(yīng)該有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等待著她去完成,可惜,就是想不起來……每每苦思想要憶起,胸口就抽搐著漫出一波又一波的絕望與悲愴。一幕幕似曾相識的畫面如皮影戲一扇又一扇地在腦海中飛速移動串聯(lián)。
她是誰…….她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她到底該何去何從……
在思索間,一道割開黑暗沖破濃稠的光亮從遠方潛入,直直地包攏住了黑暗中的女體。是誰在呼喚那似曾相識的名字,又是誰在耳邊失聲哭泣……
光亮中如月神般盈動皎潔的面上微微蹙眉,似是惱了這些擾人清凈的嘈雜聲響。
她面上的不耐隨著聲量的增大逐漸加深,直到一瞬間,突然就睜開了如七彩琉璃般流光舞動璀璨奪人的雙目,與此同時,趴在床上昏迷多日的女人也突然睜開了緊閉的雙眼,霎時間,千般光華稍縱即逝。
顧明月呆呆地趴在床上,呼吸有些困難,鼻喉干癢疼痛,背上更是火辣辣地疼。她知道自己總算沒有賭錯,被略通醫(yī)術(shù)的閣老夫人以及神醫(yī)妙手的凈德大師給救回來了。
“咳!”顧明月覺得嗓子里實在難受得緊,清咳了一聲想或許可以弄出點唾沫滋潤一下。她實在說不出話,只能出此下策。
坐在床前的男子微亂的發(fā)絲下白面慘白,眼下透出黑紫,下巴上也冒出了青黑的胡茬,如此邋遢不修邊幅的形象哪里還能看出來之前是怎樣的風(fēng)華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