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采真換了件衣裳,又把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東西收拾好了,這才慢慢悠悠去開門。那師徒兩人早從門前走開了,早飯餐桌也已經(jīng)清理干凈。她聽見小廚房那兒傳來水聲,便走了過去,發(fā)現(xiàn)是花正驍正半彎著腰站在流水池前,卷起袖子動作麻利又有些生疏地在洗碗。
歸元城上至長老下至弟子,既有圓冰那樣本是凡人但機緣巧合自行悟道的長老,也有花正驍這般名門望族天資傲人的新秀,共同點是他們都并非完全脫離俗務(wù)之人,這和他們修的大道有關(guān),歸元城的總理念類似于“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因為他們推崇的道是“不以事小而忽略,不以事大而輕浮”,修的就是一顆住在凡塵俗世,但可以沉靜下來的道心。
只是,畢竟一天也就十二個時辰,若是總在起居小事上不停地分心,被絆住手腳,倒也確實有礙修行。像花正驍這樣自小家世出眾又于修行上天賦極高的人,平日自有家仆安排各種瑣碎之事,倒也不會主動做這些。
不過,在晚來秋的他,一向不會擺自己世家公子的譜,可謂非常的尊師重道,季芹藻煎藥做菜他就打下手,師傅師妹吃完他就主動收桌子洗碗——和某個就樂意在一旁冷眼旁觀季芹藻主動忙里忙外的人一比,那簡直是二十四孝好徒弟。
這個某人此刻站在小廚房外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清澈的流水淌過對方修長的手指,再從指縫與碗碟的縫隙間流下去,瓷面映出一點潮濕的潤,折射到指甲上帶起點點浮動的光。在這略帶煙火氣的小廚房里,這種水態(tài)的流動自有一股靜謐閑適,讓人的情緒都跟著沉淀下來。她看著紅衣少年專注地低著頭洗刷碗碟,挺拔的身姿寬肩窄腰,束卷廣袖露出半截小臂,居然覺得還挺養(yǎng)眼。
只是,他像是遲遲沒發(fā)現(xiàn)她的到來,她只好主動開口,“師兄?!?
紅衣少年這才猛地抬頭朝她看來,同時手一滑,砸碎了一只雅致剔透的白瓷碗,“啪!”
顧采真:“……”
花正驍本來一邊洗碗,一邊懊悔于自己剛剛為了逃避吃甜食而離桌聲稱要給顧采真幫忙的舉動,師傅知道她有不鎖門的習慣,他又不知道,哪曉得就這么巧地撞見了她換衣的場景。師傅訓斥得自然沒錯,他確實冒失無禮。可這事也不能全怪他啊,顧采真一個姑娘家家的,怎么換衣裳都不鎖門的,所以剛剛的意外,她起碼也要負一半的責任。
在晚來秋的花正驍本就絲毫不會戒備四周,此時又正氣呼呼地想著事,壓根沒注意到顧采真的腳步聲,等到她忽然出聲叫了他一聲“師兄”,他一個激靈,抬頭看向她時,腦海中不可遏制地閃過方才在廂房門口看到的那一幕。
少女身段纖柔姣好,肌膚更是如白玉亦如凝脂,那平時看起來筆挺有余而柔軟不足的弟子服,那會兒卻好像格外服帖,被解開后自她的肩頭滑落至肘間,唯有兩根貼身小衣的肩帶,不松不緊地勾在平直優(yōu)雅的肩頭。廂房中閉著窗戶,所以并不算多么亮堂,他打開門的瞬間,她就那么站在光影中,香肩半露又神色自若地朝他看來。她的半側(cè)面龐籠在微暗的背光處,還有半側(cè)的臉頰則因為微開的門中灑進來的陽光,而更顯輕盈透亮,連腮邊細小柔軟的絨毛都清晰可見。她面上幾乎沒有驚訝,更不見驚慌,只從容地微微抬手將衣服朝上拉了一下,卻帶得胸前那柔軟嬌挺的半圓在薄薄的小衣下跟著輕輕彈了彈。對了,現(xiàn)在回想起來,她身上穿著的那件小衣,似乎還是他親自去替她拿來的……
等等,他在想什么?!
“師兄?”顧采真見他瞪著自己愣住了不說話,就又喚了他一聲。
花正驍仿佛瞬間被點醒化生的石像,立馬站直了身體,心虛地大聲道,“你走路都沒聲音的嗎?!嚇我一跳!”可緊接著,他又意識到自己好像過于高聲,簡直有幾分欲蓋彌彰了,又連忙低頭看著地上碎成幾片的碗,“看,碗都摔碎了!”
顧采真有些無語,她待會兒就要走了,不過是打算按照禮數(shù)知會一下季芹藻和他,一點不想跟少年在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上啰嗦,“那真是對不住?!?
“你……”花正驍沒料到她會痛快賠禮,一時言語卡殼,心中倒更發(fā)起虛來。自己剛剛腦子里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念頭,在廂房門口見到的浮光掠影本就逾禮,應(yīng)該立馬忘掉才是。不過,師傅說他方才冒失無狀,叮囑他一定要跟師妹賠個禮才行,他定了定心神,眼睛瞥向水池不看她,語氣有點發(fā)悶,吞吞吐吐地道,“我之前……咳咳,嗯……也對不住你。”
“之前?”顧采真想起今天早上到現(xiàn)在,自己被他燒了一條袖子,又弄臟了一條袖子,還吃了那么甜的橙糕,這會兒還因為他自己神游天外摔了碗,而被責怪走路沒聲,再看看他此刻說是道歉,結(jié)果看都不看她的模樣,她心里無語至極,揶揄的話就順著唇邊自己溜了出去,“你說的是哪一件事?”
呃,她是真不想跟他廢話來著,怎么就沒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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