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舒眼睫輕抬,目光幽幽然落在挨著另一側墻的拔步床,那床足有兩層幔帳呢,既能擋光,還能防蚊蠅。
只是顧長晉不知為何,竟沒讓人把幔帳放下。也是,他那里黑黝黝的一片,放不放都不礙事。
哪兒像她,都背過身閉上眼了,眼里還是亮堂一片。
容舒烙餅似地在榻上翻來覆去了一刻鐘,終是耐不住那明亮的窗光,心里嘆了聲,下地在箱籠里翻出一床薄衾來。
原先的竹篾簾子是由一根固在墻上的長木條掛起的,如今簾子拆了,那木條還在,把薄衾往上一掛,勉勉強強能遮光。
她這一通動靜就像夜里偷吃燈油的老鼠,直窸窸窣窣個沒完。
顧長晉吃的湯藥本就有安神助眠的功效,方才他強令自己抱守心神,沒一會兒便有了昏沉的睡意。
只這會容舒那頭窸窣聲不斷,他耳力又好,那好好的睡意便如同卷入大風里的霧,登時便被吹得一干二凈。
顧長晉掀開眼皮,側眸望向窗邊的貴妃榻。
那里,小姑娘正踮著腳站在榻上,細白的雙手往上抻著,把手里的衾被往墻上的櫞木套。
檐月清輝如同水一般傾泄在她身上,綢緞似的烏發(fā)像宣紙上重重的一筆墨,盡數(shù)潑灑在她纖細的腰背。
從顧長晉的角度,能看到她浸在月色里的半張小臉,還有中衣、里衣上移時露出的一小截楚腰。
那不盈一握的腰肢被月光照出了白玉般的質感,如冰肌,似玉骨。
“噗通”“噗通”“噗通”——
好不容易緩下的心再次砸入密密的擂鼓。
顧長晉薄唇一抿,瞬時便收了眼。
非禮勿視。
色即是空。
男人默念了兩遍心經(jīng),方將剛剛撞見的一幕從腦海里散去。
容舒第二日醒來腰酸背疼。
她自來養(yǎng)得嬌,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何曾睡過這樣糙的榻子?最重要的是,她習慣抱著睡的月兒枕就在那張拔步床里。
昨兒沐浴出來,見顧長晉睡得沉,她自是不好開口討要。
他是病患,這一身傷又是為民請命惹來的,她若是為了自個兒一個枕子就吵醒他,那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盈月見她睡眼惺忪的,低聲道:“姑娘等會可要到東次間睡個回籠覺?”
“不了,”容舒站起來抖了抖一身酸骨,“你去打些水服侍二爺洗漱,再叫盈雀進來給我梳發(f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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