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默默無言地酗酒,沒過一會兒便三碗下肚,面頰如同烈火燃燒。夜風(fēng)一吹,發(fā)絲都泛著涼,少女打了個(gè)噴嚏。
“嘶,好冷?!?
下一秒,少女頭頂一暗,一件披風(fēng)甩了過來。她抬眸看了蕭璟一眼,慢吞吞把衣服穿上,道了聲謝。
酒醉后人的行為總是遲緩的。她花了好一會兒才系好披風(fēng),還沒暖和一會兒又接著喝酒。這種喝法有些兇,蕭璟一連三碗都有些吃不消,看到她又給自己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搅说谒耐?,?dāng)水一樣咕嘟咕嘟喝完又要繼續(xù),少年忍不住將酒壇往自己這邊收了收,低聲道:“你瘋了,非得把自己灌醉?”
少女的眼中流光閃爍,里面倒映著他小小的影子。她笑了笑,無所謂道:“難得放縱一次,有何不可?再說,這說不定是我同你最后一次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下一次再見,各自又是什么立場還很難說?!?
她奪過酒壇,“嘩啦啦”地又給自己倒了一碗,澄澈的酒液在手心中微晃,倒映出一輪皺巴巴的月亮。
“我是合歡宗的人,蕭璟。我的宗主誤殺了你爹,你也間接逼死了她,也算是一命抵一命了??墒侨嗣菬o價(jià)的,死了不能再復(fù)活,你感到痛苦,我也感到痛苦,這種痛苦再也無法消弭,只會將你我越推越遠(yuǎn)……是以今日我和你一起飲酒,不過是善始善終,這樣你兌現(xiàn)了你的承諾,日后便不會變成一個(gè)心結(jié),你懂嗎?”
善始善終,好一個(gè)善始善終,只不過是一場體面的告別,把這段關(guān)系親手畫上個(gè)句點(diǎn)。既然沒有結(jié)果,那長痛不如短痛,她向來是如此。
說到最后,季汐的聲音已經(jīng)有些發(fā)顫,手腕不知為何一抖酒水撒了大半。季汐剛想再添一點(diǎn),卻被少年一把抓過酒壇子。
酒碗往地上一丟,“咕嚕?!睗L了老遠(yuǎn),蕭璟仰起頭,直接對這酒壇子便開灌。
沉郁的酒香頓時(shí)四散開來,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令人沉醉的香氣。季汐目瞪口呆地看他一口氣喝完,然后晃晃悠悠地丟掉酒壇,整個(gè)人已經(jīng)泛著淡淡的粉紅。
“蕭璟……”
“咳咳咳!”
少年咳嗽了幾下,眼角被嗆出了淚花,聲音昏昏沉沉:“好辣……”
季汐湊過去,拍了拍他的背脊幫他順氣。蕭璟順勢趴在她肩頭,目光沉沉如同深海,他突然將人抱在懷中,低聲道:“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少女愣了愣,僵硬地被他抱著,一動(dòng)不動(dòng)。
“方才那段話,你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說出口?小白,你向來如此嗎?傷害別人的心的時(shí)候,斬?cái)嘁欢侮P(guān)系的時(shí)候,都是如此隨性而又從容的嗎?我真羨慕啊,如果我的心和你一樣不是血肉做的,想必不會如此不堪……”
說到最后,話音已經(jīng)帶著些許哽咽。季汐掙扎了一下,似乎想抬頭看看他,少年卻收緊懷抱將她的腦袋往懷里摁,繼續(xù)道:“宗主的死,我很抱歉,但她必須死,她活著我便痛苦,她死了我會稍微好一些?!?
“小白啊,你知道嗎?父親那天本來不會死的,是我催他快一些過去,若是再稍晚點(diǎn),你就回來了,宗主肯定會去見你的?!?
“是我的錯(cuò)……是我的錯(cuò)……說到底都是我的錯(cuò)。我不該催他快些出發(fā),不該求他去提親,不該去參加你的生辰宴,不該放那場煙花,也不該喜歡你的……從一開始,我就不該喜歡你的……可是小白啊,小白……”
說到最后,他已經(jīng)頭腦昏沉,整個(gè)人的重量都壓在了下來,兩個(gè)人“撲通”一下子倒在地上。
蕭璟口中不停地念著她,“小白小白”地說個(gè)不停,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季汐安靜地聽著,一言不發(fā)地看著頭頂深藍(lán)色的夜空,上面群星閃爍,星軌錯(cuò)綜,人類置身其中渺小如一粒沙。
愛恨情仇,悲歡離合,統(tǒng)統(tǒng)在滾滾紅塵中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