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克制自己不要再想,不要放大感受,她警告自己這就是再普通不過的生活,要習慣,要堅強。
心底的話在說出堅強兩個字時,眼淚順勢奪眶而出。
如果有人陪伴保護,誰想要出頭的堅強。
桑絮去衛(wèi)生間,用濕毛巾蓋住眼睛,沉默著痛哭一場。
直到激動情緒被慢慢平息,她回到客廳,坐在沙發(fā)上重新看起電視劇。
這次入戲就快許多,等電視響起片尾曲,她已經(jīng)能忽視心頭那抹時不時就想破土而出的負面情緒。
她關上電視,從茶幾抽屜的角落捏出一張紙條,上面是一串陌生的號碼,她在桑儒抽煙那夜,洗澡時偷偷從他手機里抄下來的。
直覺告訴她,爸爸有事瞞著她。
其實她大致能猜到,深夜的電話,燃盡的香煙,男人被黑暗吞噬的背影和滿眼復雜的情緒,這可能意味著什么。
紙條被她藏在這里快兩個月,她始終沒勇氣碰。今天情緒突然的爆發(fā)倒是給了她機會去探究,畢竟心情已經(jīng)這樣差勁,那也就不怕更差更消極一些。
桑絮走出家門,在兩條街外的報刊亭躊躇了十多分鐘,最終還是撥出了號碼。
“喂?”
通過電流傳來女人嬌媚的嗓音。
桑絮沉默片刻,掛斷電話。
……
“誰啊?”丁學訓看了眼丁怡,隨口問。
丁怡的視線偏轉(zhuǎn)落到正陪丁學訓下棋的桑儒身上。
男人全神貫注于面前的棋盤,一下午不曾分給她一個眼神。
再低頭看手機屏幕上來自景春歸屬地的陌生號碼,丁怡輕笑一聲,“哪有誰,打錯了吧?!?/p>
這天夜里,桑絮做了一個夢。
夢里的人都看不清臉,但她知道他們是誰,是張婉君,是桑儒,是寂聽,他們一個接著一個離開她身邊,她站在原地吶喊挽留,沒有人為她停住腳步。
畫面一轉(zhuǎn),她回到自家院子里,四周盛開嬌艷的玫瑰,頭頂掛著紫紅色的大串葡萄。她站在茂密樹蔭下,看見余暗正從黑暗中慢慢走向她。
他走過來,伸出手擁抱她,低下頭吻她。
他的懷抱很溫暖,手臂很有力,手掌很大,嘴唇很熱。
桑絮醒來,鋪在床腳的晨光不是她渾身汗津津的元兇。她坐在床上輕喘,心跳很快,能清楚聽見里面“砰砰砰砰”的聲音。
她得給自己燉一盅清熱潤燥的湯,以前張婉君教過她,很簡單。
她去廚房翻找,櫥柜里的羅漢果放置太久都生了絨毛,只能減少食材。她打開冰箱拿出兩顆雪梨,去皮切成小塊,和冰糖、枸杞一起丟進瓷煲里,加了半罐水大火煮開,文火慢燉。
時間漫長,她等的時候去洗了個澡。
等她穿著睡衣,濕著頭發(fā)走出浴室,就聞見家中充盈的冰糖雪梨的甜香氣。
她去廚房關上火,隔著毛巾掂起瓷煲的兩只耳朵,傾斜角度,小心翼翼地往碗里倒出滾燙的湯。
升騰熱氣越來越多熏向她的眼睛,她稍稍偏頭,手上角度連帶偏轉(zhuǎn),力度失穩(wěn),湯忽地倒在桌面上,兩塊雪梨裹著湯汁滾落在她手背上。
桑絮抖著胳膊把瓷煲放平在桌上,手迅速遞去水龍頭下來回沖洗。
泛紅的皮膚上終究還是起了一層透光水泡,疼得她眼淚都出來了。她在家里沒找到燙傷膏,于是用院子里的井水冰了一條毛巾包裹傷手,拿了件外套出門買藥。
大門是老舊的鐵鎖樣式,她站在鐵門外,單手抖抖索索對不準鎖眼。
灼熱的疼痛感混著烈日,令她額頭生出汗珠。她舉起左手,用露出毛巾的手指輕輕按住鎖身,不敢大動彈,稍微一碰就是扎心的痛感。
她右手用力往鐵藝門上推,借力上鎖,但鐵門不固定,鎖身又太靈活,幾次嘗試都沒鎖住。
桑絮決定放棄,不鎖了,反正家里沒什么值得人偷。她正要轉(zhuǎn)身,后背突然變得陰涼。
有人替她遮住了艷陽與高溫。
她偏頭看,余暗站在她身后側邊。
他沒有看她,只是伸出手捏住鎖,她配合地松開。
視線落在他取代她手指位置的雙手上,輕巧用力,“卡吧”一聲,鎖眼被牢牢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