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吳師爺?shù)拇簤?/p>
伙計一見到吳幸子,便帶著笑親切的迎了上來:“吳公子,您來啦?!?/p>
“欸,是是?!眳切易有Φ渺t腆,下意識搓揉雙手,跟在伙計背后輕車熟路地走進鋪子后頭的一個小花廳。
“吳公子您請坐,我這就去取您的信來?!被镉嬌狭瞬枧c點心,接過要寄的信后轉(zhuǎn)身離開。
吳幸子坐在椅子上,腳板在石板地上一踏一踏的,幾次拿起茶水還沒放到嘴邊,又擺回桌上了。
胃里仿佛有一窩兔子在跳,讓他耐不住直往闔上的門扉瞧。雖然來拿過好幾次信了,吳幸子依然沒能習(xí)慣鯤鵬社這么大氣高雅的做派,一邊期待拿到新圖,一邊又不安于讓伙計替自己跑腿。
約略一刻鐘左右的時間,仿佛永無止盡,當門再次被推開時,吳幸子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總算勉強忍住了。
“吳公子,今兒您收到的信比較多,有幾封是從馬面城來的?!被镉孅c了點手上的信攏好了,才交到吳幸子手上。
從馬面城來的嗎?吳幸子愣了愣,這才回想起自己確實在七八日前寄了三封信往馬面城的飛鴿傳書點,那大約是離鵝城最遠的地方了,也是大夏最南方最繁榮的一座驛城。
心里冒出一股說不清的期待,吳幸子道著謝收下信,又摸出幾文錢交給伙計,照慣例將點心給包了,心滿意足的離開。
讓他用以等候的花廳在鋪子后頭有好幾個,都不特別寬敞,但也不顯局促,一個人在里頭用茶點待上一兩刻鐘,恰到好處極為舒心。
過去吳幸子不曾遇過其他的鯤鵬社員,大概是很少有人像他這么早來收信的,多半都要過午──這是伙計閑聊時告訴他的。
所以,當他推開花廳門,同時聽見隔壁的花廳也被推開時,吳幸子整個人驚了一跳猛地縮起肩膀就想往后退,卻不想伙計就跟他身后,一時間進退維谷,整個人一腳踩在門檻外,一腳留在門檻內(nèi),直接僵住了。
“吳公子?”伙計動作機靈,堪堪閃過沒撞上去。
“欸……”吳幸子霎時尷尬的恨不得將自己埋進地底,更加手足無措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才好。
“怎么了?”隔壁花廳的客人停在他身前不遠處,側(cè)頭就能看到面色慘白、額頭冒汗的吳幸子,隨意開口問了句。
那聲音,讓吳幸子抖了下,耳朵瞬間就紅透了。
他從沒聽過這么好聽的聲音,如高山流水,也如玉石相擊,清越澄澈有若一泓冷泉,又溫潤纏綿彷若情人絮語,即便是淡漠的問候,卻像有無數(shù)小鉤子搔過耳畔直癢到心里。
吳幸子一點也不敢朝聲音的主人看去,狼狽地用手捂著耳朵,頭垂得幾乎埋進胸口,只有眼尾余光隱約瞧見一件黑色錦袍的下擺,繡著雅致的暗紋。
“沒事沒事……這位兄臺先請先請……”他勉力抬手拱了拱,誰知道身子太過僵硬,險些就扭傷了,筋骨啪嚓一聲,簡直沒法兒再更丟臉。
男子并沒有多回應(yīng)他,那抹黑色的衣擺很快就消失在吳幸子眼里。
“吳公子?”一旁的伙計等男子走遠了,才小心地喚吳幸子。“您還好吧?需不需要找大夫來瞧瞧?”
“不用不用……沒事沒事……”顧不得狼狽,吳幸子連連擺手,抓著收攏回信的油紙包,動作僵硬地往外走,還險些被門檻給絆倒。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鯤鵬志上既然有百來號人,飛鴿傳書點是鵝城的也有二三十個,這大半個月來遇上同好實在不是什么大事,也用不著丟臉。適才要是抬頭對上一眼,說不定就成就了一樁姻緣。
可吳幸子辦不到。
他就是沒來由覺得羞恥。像他這樣長的其貌不揚年紀又大的人,說不定對上眼后就連搜集鯤鵬的機會都沒有了。
沒有比較,他能安慰自己長得還周正。但剛剛那個男子,聲音那般悅耳迷人,肯定長得也很好,鯤鵬志中有這樣的人存在,那又有他什么事呢?
緊捏著回信,吳幸子幾乎是從鯤鵬社落荒而逃,因而沒有注意到有雙眸子,直盯著他不放,直到他的身影被人群吞沒,仍久久未有移開。
照例買了大肉包跟涼水給柳老頭,吳幸子坐在搖搖晃晃的牛車上啃著自己那份肉包,難得食不知味,腦子里還回蕩著那好聽的聲音,隱隱露出一抹傻笑。
柳老頭看了他一眼,也沒說破,徑自趕車。
比平時略早了點他們便回到清城縣,這回因為寄的信都稍遠,吳幸子與柳老頭約好三日后再去鵝城,便回衙門處理點公務(wù)。
直到夕陽幾乎落盡,吳幸子才離開衙門匆匆趕回家。
隨意煮了一碗湯面囫圇吃了,他打了水洗個澡,天氣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涼,他偷懶沒有燒水,這會兒冷得牙齒直打顫,縮在被子里好半天才緩過來。
一緩過來,他就迫不及待將今天拿到的信都攤開了,毫無意外一張張都是鯤鵬圖,一共有八張。
其中五張普普通通,吳幸子瞥了眼便放下了。
如今閱鯤鵬小有心得的吳幸子,對于特色不足的鯤鵬,很少花大心思去品鑒。自然,畫師的技巧仍是高超的,即便普通也都干凈筆直,平日可用。
但吳幸子今天心情有些激昂,需要足夠吸引人的鯤鵬才能撫平他的心緒。
接下來三張,乍看之下都極為惹眼,全是從馬面城來的,經(jīng)過畫師的潤飾之后,稱得上龍章鳳姿、氣勢凜然。
特別是……吳幸子猛得咽了口唾沫,眼珠子直盯著那讓他驚為天人的鯤鵬,幾乎連眨眼都嫌浪費。
第一眼,吳幸子就注意到這張鯤鵬幾乎能與他心目中占據(jù)首位無有匹敵的鯤鵬,有一較高低之能。
無論長度、粗細、分量或那上彎的角度,再再勾得吳幸子別不開眼,喉頭像燒了火似的干澀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