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華借著他胳膊轉(zhuǎn)身坐下,眼睛看著車窗,雙唇無聲開合對他說:“再見?!?/p>
“這車停著干嘛的?”嚴(yán)丁青蹬著踏板往前去,車輪帶起一圈圈水滴。
“沒什么,就是,問路的?!敝トA面不改色地撒謊,這是她和唐鶯的小秘密,不會告訴第三個人。
單車上的男女逐漸遠(yuǎn)去,程濡洱聽見她那句“問路的”,竟不由自主皺起眉,他好像成了這對少男少女故事里的路人甲之一。
一夜雨聲纏綿,天亮?xí)r雨勢減弱,這讓芝華行走的難度降低不少。雖然不明就里,她還是帶了醫(yī)院拍的片子,裝在單肩帆布包里,再次坐在玻璃門邊,安靜等那輛車過來。
想不到這次來的是兩輛,前面是黑色轎車,后面跟著一輛銀灰色商務(wù)車。
芝華滿心疑惑,扶著椅背站起來,看見轎車司機(jī)從后備箱取出一把折疊輪椅,撐著傘推著輪椅過來。
“不用不用,我我可以走路的?!敝トA連聲拒絕,拿出自己的拐杖舉到司機(jī)面前。
當(dāng)著一群小女孩的面坐輪椅,實在太興師動眾,她做不來。
司機(jī)只能依她的意思,撐著傘帶她往商務(wù)車去。
車門打開后,芝華被扶著上車,里面坐了一個三十歲出頭的男人,開口便問她要片子。
看著芝華呆楞的臉,他意識到這個女孩并不知道自己來干什么的。
“我是骨科醫(yī)生。”他耐心解釋,“放心吧,我?guī)湍憧纯??!?/p>
芝華放松戒備,把片子抽出來給他??此碱^一皺又松開,手撐著下巴似乎疑惑了幾秒。
“不嚴(yán)重啊,我還以為…… ”他把東西還回去,寬慰地笑笑,“沒什么需要特別交代的,正常養(yǎng)護(hù)就好?!?/p>
前后不過兩三分鐘,芝華拉開車門出來。司機(jī)也沒料到這么快速,慌忙撐開傘,伸出胳膊讓她借力。
芝華連連道謝,杵著拐杖走到黑色汽車旁,車窗再次提前降下。
“這么快?”程濡洱有幾分驚訝。
“醫(yī)生說沒什么大問題,正常治療就好?!敝トA扶著拐杖站穩(wěn),沖他咧嘴笑,“但還是謝謝你,雖然我是唐鶯的學(xué)生,但你本沒有義務(wù)做這些。”
雨聲稀稀拉拉,落得有氣無力。
程濡洱難得有逗弄的心思,問她:“你都是口頭謝別人?”
“不是不是,我還是送你……”芝華被提醒,立馬搖頭,打開帆布包窸窸窣窣找,“送你幾顆糖吧,我和唐老師都喜歡吃這個?!?/p>
實際上她包里空蕩蕩,當(dāng)真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只能又拿幾顆水果糖充數(shù)。
“明天我?guī)c唐老師送我的霜糖餅,今天實在沒東西……”她絮絮叨叨地講。
“明天不來了,明年吧?!背体Χ驍嗨?/p>
芝華便靜下去,心里沉了一塊石頭,替他和唐鶯再次可惜,又覺得他不來是正常的,因為唐鶯近期都不在這兒,他沒有來的意義。
雨撲得猛了幾分,拐杖撐在地上挪了挪,她偏過身子低聲答“好”。
“明年一定讓你們見面?!彼灶欁缘卦S下承諾。
幾分鐘后,司機(jī)撐傘回來,她已經(jīng)融進(jìn)雨里,融進(jìn)灰撲撲的樓房里。
“出發(fā)吧?!背体Χ栈啬抗?。
最近程姓表親門越來越按耐不住,子公司動作頻繁,有兩家甚至試圖合并在一起。程荔感到不安,今年雨季的出巡計劃縮短一半,導(dǎo)致他也行程匆匆。
太短暫了。在他看來,這里才是他真正的假期,今年只逗留兩日,他的假期就結(jié)束了。
穿過層層雨云,程濡洱摘下臉上遮擋,剝了顆糖送進(jìn)嘴里。
濃郁的糖精味,刻意的水果味,甜過之后是淡淡的回苦,她怎么會喜歡吃這樣的糖。
他舌尖一頓,終究沒把糖吐出去。
只希望明年的假期,能稍微長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