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那會,陳山野怎么都沒想過后來會和吳璇麗結婚。
白皙清秀長發(fā)飄飄的吳璇麗,可以說是縣城一中全部男生們的夢中情人。
陳山野因為身高太高外加成績不好,常年霸著教室最后一排不放,而吳璇麗也高,就坐陳山野前面一排。
陳山野一早決定高中畢業(yè)后就開始工作不再升學,于是其他大部分同學都在奮戰(zhàn)高考的時候,他就趴在自己桌子上,看吳璇麗被夏風吹起的發(fā)絲和隱隱露出的潔白后頸,聽吳璇麗朗讀英文課文時好聽的發(fā)音。
不像其他青春期的小狗子,陳山野沒跟吳璇麗告白過,他知道吳璇麗憧憬著南方大城市,憧憬著那些港劇里總會夾著英文單詞的粵語。
而他沒那么大的志向,能在縣城里給爸媽買上一套不用爬樓梯的電梯房,再買一套給自己當婚房,娶個媳婦生個大胖娃娃,安安穩(wěn)穩(wěn)平平淡淡過日子就行。
他的世界和吳璇麗憧憬的世界不同。
吳璇麗如愿以償去了深圳讀大學,她的QQ相冊開始出現(xiàn)高聳入云的高樓大廈,奢侈高端的綜合體商場,有著璀璨華燈卻見不著星星的夜景。
陳山野站在汽修廠車間門口,嘴里呵出成團白氣,他摘下沾滿黑色油污的手套,在班級群里給吳璇麗慶生的鋪天蓋地的祝福語里,夾在其中也發(fā)了句生日快樂。
他抬頭,肉眼可見的星空銀河,或許是他們這小縣城里最值錢的珍寶。
“你們那里可以看到漫天星辰???”阮玫忍不住打斷陳山野的敘述,一邊把下午客人翻亂的內(nèi)衣樣板整理好掛回衣桿上。
“嗯,只要天晴,抬頭就是星星月亮,光污染沒那么大?!标惿揭吧洗芜M來阮玫店里沒有機會參觀,這次左看右看,樣樣東西都新奇得很。
玻璃展示柜里擺著顏色、形態(tài)、大小各不相同的硅膠小玩意,墻邊射燈照亮墻上衣桿懸掛整齊的成排情趣內(nèi)衣,阮玫手里拿著幾根帶子模樣的衣服,陳山野皺眉,搞不懂這幾條布料要怎么穿上身,穿上了能遮住哪?
靠著墨綠色沙發(fā)是一排高低組合的原木色貨柜,貨架上展示著散發(fā)不同氣味的香水和蠟燭,繡著桃色英文單詞的眼罩,皮質的毛絨的金屬的手銬……
通透的翡翠綠玻璃碗里裝著幾顆粉的白的毛球,陳山野捏起一顆,毛球另一端是個硅膠小錐子,他忍不住詢問:“這球是干嘛用的?”
阮玫瞥了他一眼:“不告訴你……你快接著說啊?!?/p>
陳山野“哦”了一聲,走到沙發(fā)坐下。
他高中畢業(yè)后先在親戚開的汽修廠干活,干了三年后駕齡足夠了,便轉行去當出租車司機。
因為他父親也是干這行的。
起早摸黑地干了一年,陳山野原本以為會一直留在大城市的吳璇麗回來了。
他們班像陳山野高中畢業(yè)就選擇工作的人不少,要么往南到昆明,要么往西到麗江,也有往北去成都重慶,平時要組織場同學會并不容易。
許是因為?;▍氰惢貋砹?,那一年的同學會只要時間能挪好的都來了,陳山野自然也去了。
在大城市浸泡過的少女蛻變得洋氣自信,無論男的女的都圍著她,依然是眾星拱月。
只是大伙都不明白她為什么會選擇回來,吳璇麗的說法是,想家了,出去久了,覺得家鄉(xiāng)也很好。
那一次聚會上陳山野的視線無數(shù)次在空中和吳璇麗相對,次數(shù)多得陳山野都覺得驚訝。
更令他驚訝的是那一晚吳璇麗主動在微信上喚了他。
“等等等等,接下來是你們談戀愛的劇情嗎?”阮玫再一次打斷他。
她從沙發(fā)旁的迷你冰箱里取了瓶啤酒,問陳山野要不要。
剛進了門,陳山野已經(jīng)用一句話告訴阮玫他的婚姻狀況,妻子在小孩一歲的時候離開了家,他有四年沒見到她了。
他還說了這個月會回一趟老家遞交離婚起訴,本來去年就想辦,但疫情關系他沒回家。
雨水和冷氣都驅散不開的灰霾一瞬間淡了一些,阮玫甚至覺得自己呼吸順暢了許多。
“嗯?!标惿揭盎卮鹚谝粋€問題,向她伸出手:“給我一罐?!?/p>
平日因為晚上要開車,他已經(jīng)許久沒有喝過酒。
今晚陳山野沒有上班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