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歡命內(nèi)侍引了阮蕎主仆去到宴席之地附近的暖閣歇息,阮蕎只好將禮物交給謝歡,跟著那內(nèi)侍去了。
宴席擺在一處臨水的露天空地上,阮蕎被內(nèi)侍引上水邊一坐高閣的二層,進了暖閣,那侍者上了茶點就告罪退了出去,阮蕎一心茫然,不知趙熾這么早將自己請過來是何意,主人不在,她一個做客的已婚婦人卻登堂入室,傳出去可不好聽。
如琴摸了摸茶杯試了溫度,才奉到阮蕎手邊。
阮蕎擺擺手示意不喝,起身走到窗邊看著一頃碧波出神,因此,并未注意到有人進來。
如琴卻是看到了謝歡,那人一身天青色勁裝,黑發(fā)高束,硬朗的面龐輪廓分明,他手里捧了一個托盤,足下無音地走了進來,若不是如琴一直盯著門口,怕也是難發(fā)現(xiàn)他。
“夫人,請更衣?!敝x歡嘴角歪了歪,將托盤放到桌上,抱著手臂說道。
阮蕎這才回過神來,目光在謝歡譏誚的臉上掠過,滑到一旁的托盤上,那里放著一件桃粉衣衫,上衫月白色,下裙為桃粉色,旁邊放著一條淡綠批帛,桃粉淺綠,鮮嫩可愛。那衣料不知以何種材質(zhì)織就,便是在光線不大明朗的室內(nèi),也折射出一層銀白的光澤。
上次被算計之后,如琴本就對謝歡印像不佳,見主子看著那衣物不語,但明顯面色不佳,便向前一步,隔開兩人向謝歡斥道:“謝大人,我們少夫人在此處歇息,您這般行事,是否也太無禮了些?貴府的規(guī)矩就是這樣的嗎?”
謝歡睨了如琴一眼,忽然狡猾一笑,如琴皺了皺眉,只見男子轉(zhuǎn)身走向?qū)γ娴淖肋吶×巳钍w未飲的那盞茶,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她手腕一痛,毫無防備地被謝歡拿住了脈門,身上頓時酸軟,只這片刻,就被謝歡拉到一邊,眼睜睜地看著那盞熱茶盡數(shù)潑到了阮蕎的下裳上。
如琴怒瞪:“你!”
謝歡看著她憤怒中卻不掩清秀的臉,湊到她耳邊道了一聲得罪,便松開她,迅雷一般單膝跪在阮蕎身前:“屬下該死,一時失手,還望夫人恕罪,然天氣陰寒,夫人衣衫受潮不利貴體,還請夫人入內(nèi)更衣?!敝x歡一邊說著謝罪的話,心里一邊腹誹:為了幫主子追妻,又是半道劫人又是故意潑水什么的,容易么我。
阮蕎倒是沒生氣,只是奇怪,從前最為正經(jīng)的謝歡如何變成了這性子。裙子已經(jīng)被茶水潑透了,無法再穿,也只好先換下來了。
看著如琴伺候著阮蕎進了內(nèi)室,謝歡才站起身來,只要任務(wù)達成,管他使了什么手段,這是從很早以前他就明白了的道理。謝歡抱臂站在窗邊,看著阮蕎方才看過的景色,站了一會兒,聽到內(nèi)室門開,有腳步聲傳來,他轉(zhuǎn)身一看,不由僵立當(dāng)場。
謝歡是趙熾的親信之一,比趙熾大了6歲,從小就陪著趙熾長大,讀書、習(xí)武、玩耍、胡鬧都有他的一份,就像趙熾的哥哥一般。后來認(rèn)識了程淼,謝歡知道小世子對程司農(nóng)家的這個小姑娘十分喜愛,他也就愛屋及烏地把她當(dāng)妹妹一般看待,后來緣聚緣散分分離離,謝歡已有整整7年未曾見過阮蕎。此時見她換了衣衫站在自己面前,謝歡恍然有種穿越了7年的時間,回到神女峰下的錯覺。
阮蕎自出嫁以來,為了顯得穩(wěn)重,并未再穿過齊胸襦裙,更何況是這樣粉嫩的配色,她來時穿的淺紫交領(lǐng)換下之后,原來的發(fā)髻和飾物配上這桃粉的襦裙就顯得很太過老氣,只好讓如琴將頭發(fā)放了下來,前額的發(fā)絲全部梳到腦后用絲帶扎了,重梳了一個簡單的發(fā)式,仿佛回到豆蔻之年。好在她本就膚白,這般粉嫩的顏色和衣飾也壓得住,美人尖弧線優(yōu)美,眉目如畫,下頜尖尖猶如桃瓣,整個人就像含苞待放的花枝,縱于幽處無聲靜立,也能無端亂人心扉。
“謝歡哥,世子還有什么交代嗎?”
謝歡猛地回神,眼神復(fù)雜地看了阮蕎一眼,拱手道:“夫人言重,謝歡一介下屬,當(dāng)不得夫人如此稱呼,直呼姓名便是?!?/p>
阮蕎垂眸,自嘲地笑了笑,復(fù)又抬眼看著謝歡,那雙總是水潤清澈的瞳眸斂去了懷舊的暖意,清凌凌地扎進謝歡的視線,竟讓他有些不敢直視。
“謝大人自謙了,如若無事,你便退下罷。”
謝歡心頭立時涌上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他一直認(rèn)為眼前之人背叛了世子,所以,從再見以來,都對她心存芥蒂,心里的不忿就帶了出來,哪知世事變遷,眼前人已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純澈柔軟、與人為善的小姑娘了,他總以為她負(fù)了世子,心里總是虧欠的,沒想到這般冷起臉來,受不了的人竟然是他!
如琴原本因謝歡對自家主子態(tài)度不友善心里氣悶,可不知為何,看到謝歡吃癟的樣子,又有些不忍,心里還沒想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就已經(jīng)開口道:“謝大人,這里有奴婢服侍,還請您放心?!?/p>
謝歡被如琴遞了個臺階,下意識看了她一眼,心中微動,拱手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