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老夫人將這位郡王一路迎到棲川堂,又把慢半拍進(jìn)門的舒薇牽在手里,再次朝他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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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禮的站位十分巧妙,黎老夫人和舒薇并肩站著,恰好把舒芙和舒茵的臉遮了個(gè)囫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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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芙這時(shí)才知道眼前青年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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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名叫李橋,跟李杪一輩,從的都是“木”旁。前年承襲了武威郡王的爵位,如今在宗正寺謀得個(gè)閑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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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前并沒有聽說過這人,只好暗暗記下這件事,等將來有機(jī)會(huì)找李杪打探一下他的虛實(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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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芙在這頭神飛天外,那頭的黎老夫人已經(jīng)借著李橋攙扶她起來的力道,順勢把舒薇和李橋的手合在了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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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饗想來還要些時(shí)候才能上齊,郡王莫若同薇兒一起在鄙府四處閑走一番?鄙府雖小,可園冶一道上卻是先夫在世時(shí)花了大心思的,想來應(yīng)勉強(qiáng)能入郡王貴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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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橋自無不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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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薇與李橋走后,黎老夫人找借口將舒芙和羅氏叫進(jìn)了內(nèi)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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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芙滯后半步,待她進(jìn)去的時(shí)候,羅氏正扶著黎老夫人站在鏤空的菱花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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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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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老夫人聽見她的聲音,淡淡掃她一眼,示意她上前跟自己站到一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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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芙站在窗下,抬眼就看到了滿庭橫斜枝影間的一對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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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高大挺拔,女子小意裊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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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shí)在一對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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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見了么?”黎老夫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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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想讓我瞧見什么?”舒芙不答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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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長姊和武威郡王,”黎老夫人站得久了,常年風(fēng)濕的膝蓋有些支撐不住,便回到內(nèi)堂尋了個(gè)椅子坐下,“他二人情投意合,兩情相悅,待翻了今年,武威郡王便會(huì)差人來登門議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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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芙落座的動(dòng)作一頓,到底還是緩緩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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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氏率先沒沉住氣:“阿姑此話作得真?媳婦從前可從未聽人說過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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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老夫人冷笑一聲:“就你那副病怏怏的身子,全副的心眼子又都用到了如何壓制妾室,如何玩弄心計(jì),怎能注意到這些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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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氏面色發(fā)青,被噎得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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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不可全怪阿娘,阿娘常年體弱,府中大小事宜又都需她親力親為,難免忽略了長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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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說長姊,便是她房里憑空多出個(gè)人,羅氏不也至今都沒發(fā)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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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兒將來是要上皇家玉碟,做郡王妃的,聲譽(yù)上不可有半分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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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芙聽著黎老夫人的語氣,心口漏下一拍,隱隱猜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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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黎老夫人接著剛才的話道:“迎春宴一事,皆系二娘御下不嚴(yán),縱婢生妄。念二娘年歲尚小,一時(shí)不察也是有的,便手抄十份班大家的《女誡》以作小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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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阿姑——”羅氏道,“阿芙分明什么也未做錯(cuò),您怎可這樣處罰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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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宴一事需有個(gè)交待,此事皆因二娘而起,再由她收尾最合適不過。更何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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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老夫人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朝著羅氏看了一眼:“我知你心疼二娘,可你不妨再想想幺郎。武威郡王乃皇室近親,將來幺郎入仕,未必不要仰承他的照拂。你如今為了薇兒和二娘姊妹之間的一些小摩擦就開罪他,焉知將來不會(huì)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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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氏一怔,用一種飽含歉疚的眼神看了舒芙一眼,然后低下頭去,任由舒芙再如何看她也不再出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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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花窗的格條篩落一地濃淡日影,偶有的風(fēng)刮過,將舒芙背脊出的汗吹得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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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未有哪一刻如現(xiàn)在這樣茫然無助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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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剛正不阿的祖母,偏袒長姊到了無理的地步;她以為溫柔和藹的阿娘,將她推到臺(tái)前之后又退縮回去,獨(dú)留她一個(gè)人承受祖母的苛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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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興許并不是不愛她,但她的愛一定是建立在舒明德諸事順意的前提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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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時(shí)此刻的清白與自尊,對比起舒明德那尚且遙遙無期的光明前途顯得那么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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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順?biāo)烊兆永餂]有察覺到的丑陋與厄難,在這一刻被不加遮掩地暴露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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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笑了一聲,又突然問道:“那三妹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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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老夫人一時(shí)沒反應(yīng)過來,蹙著眉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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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芙就一字一句補(bǔ)充道:“歸根結(jié)底,長姊算計(jì)的人是三妹妹,真正吃了虧的人也是她。祖母讓我為長姊抵罪,可三妹妹受到的苦楚又要如何去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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