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臻嘆了口氣,補充道:“是用手杖打的,還把棍上的倒刺放了出來,打的時候直接把肉給勾開了……”
雖然只是文字描述,他的話也足以讓人毛骨悚然。
驚愕之余,祁寄還捕捉到了一個詞。
手杖?
他想起了之前那次兩人在海邊,裴俞聲手臂上那道明顯是被棍狀物擊打所形成的淤傷。
難道那一次也是裴父用手杖打的?
可裴父為什么要這么做?
祁寄不懂:“為什么會下手這么重?”
裴俞聲正要開口,卻被突來的悶咳打斷,咳聲牽扯傷勢,更看得人心驚膽戰(zhàn),趙明臻擔憂道:“不然我來解釋……?”
裴俞聲卻看著祁寄,啞聲道:“沒事?!?/p>
祁寄不懂他為什么還要這樣看著自己。這種視線讓祁寄仿佛被重石壓在心頭,追得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裴俞聲聲音嘶啞,卻不減清晰:“因為我和他出柜了?!?/p>
祁寄的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
……出柜?
裴俞聲又咳了一聲,嚇得趙明臻給他纏繃帶的動作都微頓。
不只是傷口看著猙獰血腥,裴二少還因此傷到了內臟,無時無刻不在承受著劇烈的疼痛。
但面上來看,男人卻并未表現出來,連聲音都如此冷靜:“我告訴他我喜歡男人。他不同意,打了我?!?/p>
祁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該不該問,但男人的猙獰傷口在眼前揮之不去,猶豫之后,他還是道:“那也不該打這么重……您沒躲一下嗎?許阿姨也不同意?”
“她在歐洲開會,不知道我回B城的事?!迸嵊崧曒p輕呼出一口氣,氣息間帶著難掩的血氣,“我沒躲,這是必須的?!?/p>
祁寄不懂:“必須是什么意思?”
“清理門戶的必要過程?!迸嵊崧暤溃按蛲晡揖秃蛷氐缀团峒覕嗔岁P系?!?/p>
“斷絕關系?”祁寄微愕,“怎么會,這么嚴重……?”
裴俞聲按了按眉心,神色間難掩疲倦,沉默一會兒后再開口,他的聲音更加喑啞。
“如果不斷絕父子關系,他就會在我身邊無孔不入地安裝攝像頭,無時無刻不在監(jiān)視,而我還不能抵抗他?!?/p>
斷絕關系在法律上并沒有多少效力,但對裴家來說,這卻是一種宗族內部的正規(guī)程式。如果不這么做,裴俞聲自己的所有勢力都會受到直系父輩裴嘯林的監(jiān)控,甚至包括那些從許家繼承的部分。
為了反抗裴嘯林,他必須整肅自己的力量。所以裴俞聲才故意激怒裴嘯林,讓他在祠堂杖責被罰跪的自己,然后在所有人的見證下,主動完成清理門戶的流程。
這種事聽起來并不好理解,甚至很是匪夷所思。但祁寄聽著,卻想起了賀修曾經說過的,溫初明當初被安排假死的事。
那時候拿兩個年輕人的未來任意妄為的,也正是裴父本人。
想到這,祁寄忍不住道:“伯父還這么強勢,那溫先生豈不是很危險?”
話已經出口,祁寄才意識到不對勁。
裴俞聲和溫初明的事,哪里輪得到他來管?
但還沒等祁寄將這話掩蓋過去,裴俞聲卻已經皺眉問:“溫先生是誰?”
祁寄抿唇,壓下心頭不適:“溫初明先生?!?/p>
他以為裴俞聲是在裝糊涂,卻沒想到裴俞聲仍是一臉疑惑,神色不似作假:“這和他有什么關系?”
祁寄蹙眉:“裴總出柜不就是為了溫先生嗎?”
裴俞聲的神情愈發(fā)古怪,原本低啞的語調也不由拔高了些:“我為什么要為溫初明出柜?”
“你為什么會這么想?”裴俞聲甚至連祁寄怎么知道的溫初明都不清楚,“你怎么認識他?因為賀修嗎?”
祁寄隱約覺得有哪里不對:“是趙醫(yī)生之前告訴我,裴總因為溫先生的過世,得了PTSD……”
裴俞聲轉頭看趙明臻:“這是什么時候說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雖然因為傷勢過重而略顯虛弱,周身氣勢卻并未消減多少。
趙明臻忙解釋:“是上次來別墅給二少做體檢的時候。那時還不知道溫先生活著的消息,我們擔心提起他會刺激到二少的情緒,才沒有說。”
裴俞聲道:“我沒有PTSD,檢測量表不是已經出結果了嗎?”
沒有PTSD?
祁寄聽蒙了。
趙明臻卻點頭:“對,是這兩天剛出的結果,還沒來得及告訴小祁?!?/p>
畢竟這些天他和裴俞聲都在B城。
祁寄思緒有些混亂,滿腹都是疑惑:“可那時候裴伯父不是拆散了你們兩位嗎?裴總還因為溫先生去世的消息才失控……”
裴俞聲看著他:“這是賀修告訴你的?”
祁寄頓了頓:“是我根據他所說內容的猜測?!?/p>
他主動道歉:“抱歉打探您的隱私……”
裴俞聲抬手制止了祁寄:“不用道歉?!?/p>
他悶咳一聲,看著祁寄,眼眸深不見底:“你會了解這些,我很開心。”
祁寄動作一頓,挪開視線,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