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提到婚事,芙珠眨眨眼,還有些不習慣,小臉紅了起來。
裴駒看在眼里,聲音越發(fā)柔和,“這些日子公主待得還習慣嗎?”
芙珠點點頭。
裴駒對她很好,除了阿琢以外,是第二個對她這么好的人。
想到很久沒見面的阿琢,芙珠唇邊的笑容變淡了許多。
這些天,她心里老是不安,總覺得要發(fā)生點什么,崔安鳳不會善罷甘休,阿琢也好久沒見面了。
裴駒是細心之人,看出她心不在焉,知道是為了誰,目光變得晦澀。
那天李琢失約后,派了一個小宦官代傳口信,只有一句話。
往日恩情如云煙,望公主珍重。
裴駒沒有轉(zhuǎn)告這句話,李琢心里沒有斷干凈,婚宴那日終究回來的,眼下為了不讓芙珠多想,就輕輕一笑,提議道:“院子里梅花開了,公主若是還有力氣,不妨隨臣走走。”
裴駒喜歡侍弄花草,閑在府上,不是看書就是照料花草。
園中花氣透人,梅花開得紅艷,芙珠漫步其中,輕松了許多,看到梅花叢中有著數(shù)間屋子,看向一旁的男人,好奇小屋子是給誰住的?
裴駒站在花影中,“家父在時建造的,有時會攜家母來此小住?!?/p>
芙珠頭次聽他提起父母。
裴父出自河東裴家的嫡支,年紀輕輕就位列太傅,成為文官之首,他為人清狂絕俗,年少時風流留情,娶妻之后不曾納妾養(yǎng)外室,一心一意對待裴母。
在當時,裴母的身份并不是高貴的世家女,只是一個下等的漁家女,甚至大字不識一個,偏偏入了裴父的眼,非她不娶。
他們的結(jié)合為世俗所不容,裴父因此受到牽累,被貶出官,也是這時裴駒出生,年幼時養(yǎng)在父母膝下,被溫暖的愛意包裹著,再長大些,被接回京城里的裴家,
盛名之下,父母相繼離世,他也大病一場,到現(xiàn)在仍是孑然一身。
芙珠想到自己,也是早早沒了父母的陪伴,有些觸動,看到他袖子上停了一只蝴蝶,眼睛一亮,不由摸上他的袖口。
裴駒顯然不習慣女人的觸碰,卻沒有推開她的手,他低著眼睫,看到女孩細白的手指撫上袖口,輕輕包裹住一只蝴蝶,隨后抬起頭,朝他露出驚喜的笑容。
裴駒原先微微緊繃的面孔,這時軟了起來,輕聲道:“暗昧處見光明世界,此心即白日青天。這是我父親留下來的話,現(xiàn)在贈與公主,希望以后不管發(fā)生什么,公主的心都在光明里?!?/p>
蝴蝶翅上的赤金色,掠過男人的眼睛,美麗不可方物。
芙珠心跳突然快了起來。
“大人,寶蘭回來了?!?/p>
一句話打破二人之間悄然流轉(zhuǎn)的氣氛。
芙珠隨即收回目光,看到寶蘭走過來,也是松了口氣。
寶蘭正從宮里回來,捧著新制的嫁衣。
公主成親,嫁妝和衣料都是讓宮里的尚衣局承包,以往每位公主出嫁,都做得精致華美,成為民間追捧的時尚,這回宮里得了太后的旨意,制出來的嫁衣寥寥草草,映在燭火下針線別扭,透著一股粗劣。
裴駒皺著眉頭,很快舒展開來,顯然有了主意,吩咐道:“你去一趟褚香院,取來母親的鳳冠霞帔。”
褚香院是裴夫人在世的居所,當年裴夫人留下一套價值連城的鳳冠霞帔,打算日后留給兒媳婦,可惜大人姻緣坎坷,之前談過兩段婚事,女方還沒到出嫁年紀就去了,大人因此被扣上克妻的名聲,京城里的大戶人家都不愿將女兒嫁給他,大人也無心流連女色,婚事才耽擱到現(xiàn)在,好在遇上了公主。
想到公主,寶蘭心里深深嘆息,不由想起了白天的事。
當時她以為大人會大發(fā)雷霆,哪個男人能容忍妻子既不是完璧之身,還和親生父親有染,但大人只是懲罰了下人,對公主依舊耐心溫柔,看來真是把她裝心里了。
大人和公主,都是孤零零的人,現(xiàn)在眼里能有彼此,扶持一生,寶蘭很是欣慰。
夜深了,窗子里溢滿火光,裴駒提筆批改公文,改到一半,目光漸漸移到一旁疊齊的嫁衣上。
他眼前浮現(xiàn)那張唇紅齒白的小臉,心思忽地一動,折來一枝紅梅,放在上面。
嫁衣添了抹嬌紅,瞬間明艷了起來。
裴駒看著一幕,唇角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