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琢跪著上前,深深伏在地上,“求裴大人救公主一命?!?/p>
……
芙珠按照李琢的交代,順著暗道走出去,鉆進泔水桶的暗格,將自己縮成小小一團,捂住耳朵,盡量不聽外面禁衛(wèi)軍經(jīng)過的走動聲。
很快,天亮了, 第一批泔水車運出宮,其中一只就載著芙珠。
她藏在暗格里,被顛弄得昏昏沉沉,半夢半醒間,忽然又夢見那張倒轉(zhuǎn)的視線,沖她又亮又毒的一笑。
“小四兒?!?/p>
芙珠豁然睜開眼,大汗淋漓。
就在此時,泔水車停在宮門前,止步不前。
禁衛(wèi)軍將泔水車團團圍住,烏泱泱的銀白兵甲后,抬進來一架金漆車輦,坐著一個高大英挺的男人,正是大司馬崔安鳳。
太監(jiān)遞來弓箭,他對準泔水車,精準射倒。
撲通撲通的,一聲接著一聲,像是狂亂的心跳聲,最后只剩下一只泔水桶,孤零零地立在車上,被寒風吹得抖動。
臭泔水流在每個人腳下,周圍寂靜無聲,崔安鳳從車輦上走下來,踏在泔水里,卻像浸踏鮮血,帶著戾氣,徑自走到最后一只泔水桶。
他瞄準,手中利箭射出——
箭術(shù)一向精準的大司馬,箭射歪了,他不惱反笑,帶著可惜的口吻道:“歪了啊,再來。”他說著,又搭起弓箭。
男人大手擦過箭的聲響,清晰傳進泔水桶里,芙珠滿身冷汗,睜大眼,盯著射穿桶壁的那只箭。
這一刻終于來了。
芙珠害怕極了,咬緊牙關(guān)大出汗,眼前心里想著李琢的身影,他會來救她,
最煎熬的時候,崔安鳳忽然丟開箭,伸手輕輕一搖桶身。
泔水濺出來,落在衣袖上,泛起一股腥臭味,他嘴角卻慢慢裂開一個笑容,看著泔水桶撲通一聲,重重倒砸在面前,從底部砸出來一個嬌小蜷縮的人。
倒轉(zhuǎn)的視線里,芙珠眼皮被臟水蓋住,恍惚中看到男人冷漠而的面孔,崔安鳳唇邊帶著微笑,讓她明白了,剛才那一支箭,全是他的捉弄,逼她狼狽爬出來,向他求饒。
想到之前糾纏混亂的畫面,芙珠抿著嘴兒,瞪住他,仿佛無聲地在說,畜生。
她絕不向這個淫賤她的男人求饒。
哪怕死,她也不向他求饒。
脖子卻一緊,疼起來,崔安鳳捏住她的脖子,像輕輕捏住了一只螻蟻,不費吹灰之力。
這個女孩,一次次撞破他秘密,最后從他那里偷走了最大的秘密。
他原本要殺她的。
沒有理由不殺她。
崔安鳳拂開她臉上凌亂的頭發(fā),露出兩只干凈清透的眼睛,他撫摸著她的眼睛,充滿了愉悅,又帶著一點怨意,他都要殺她了,她眼睛還是這么干凈。
他想要破壞,卻慢慢松開她的脖子。
芙珠重新獲得呼吸,身子軟軟栽在地上,浸在了臭泔水里,崔安鳳蹲下身,用緩慢的語調(diào)道:“知道我為什么會這么快找到你嗎?”
崔安鳳低啞的聲音溫柔起來,像在說情話,極具魅惑人心,芙珠小臉卻煞白,緊緊咬著嘴唇。
她輕顫睫毛,像一只脆弱的蝴蝶,在他手心里來回掃動,卻怎么也逃不出去。
“那個叫李琢的奴才有野心,知道了你的下落,急忙忙拿來邀功,那副嘴臉嘖嘖,”崔安鳳微笑著,反正那李琢和黃山都是馮宦官的走狗,誰來告密都一樣,而現(xiàn)在,他存心勾出她心里那團邪疑,“這樣賣主求榮的奴才,你還替他瞞著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