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林衍有些緊張，穆康車開到半路就發(fā)現(xiàn)了。

車載音響用藍牙連著林衍的手機，他居然以“應(yīng)景”為由，就著暮色播起了《諸神的黃昏》，從第三幕齊格弗里德之死開始，而后默然不語地望著窗外。

瓦格納繁復(fù)的音樂動機將堵得一動不動的晚高峰渲染上格格不入的悲劇神話色彩，穆康聽完葬禮進行曲就受不了了：“咱們普通市民的黃昏，用不著上升到這種高度吧？”

林衍轉(zhuǎn)頭看了穆康一眼，沒出聲。

“齊格弗里德把布倫希爾德忘了，布倫希爾德為齊格弗里德殉情了?！蹦驴的恳曋胺揭煌麩o際的車流，祭出殺手锏，“寓意不佳啊林指。”

林衍一聽，立馬伸手把音樂關(guān)了，亡羊補牢似的分辯道：“萊茵河水洗凈了詛咒。”

“女武神隕落，愛替代了貪婪?！蹦驴党弥嚊]動，將人摟過來親了一口，“我明白，是個好結(jié)局?！?/p>

兩人相視而笑，穆康問道：“有什么好緊張的？”

林衍躊躇半晌，說：“真的不用買東西嗎？”

穆康：“你是兒媳婦嗎？”

林衍：“我……”

“你不是?！蹦驴底詥栕源鸬?，“所以不用買?！?/p>

林衍靈機一動，工整地說：“我是男媳婦?！?/p>

穆康被逗樂了：“新學(xué)的詞兒？”

“剛剛想出來的?！绷盅苣抗庾谱瓶粗驴?，“這么說對嗎？”

穆康：“你先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p>

林衍毫不猶豫地解開安全帶湊了過去，穆康笑著往另一邊躲：“不能違反交規(guī)啊林指?！?/p>

林衍也笑了：“你別躲，我親不到了?！?/p>

穆康：“哪兒能那么容易讓你……”

話沒說完就被堵住了。

林衍整個人半站了起來，傾身將穆康壓在車門上，含住愛人的唇送上了一個濕熱的吻。

諸神的黃昏巨人隕落，人間的黃昏車流凝滯，愛侶的黃昏情濃依舊。林衍輕吮穆康的嘴唇結(jié)束親吻，坐回副駕駛座扣好安全帶：“我猜‘男媳婦’用得很對?！?/p>

穆康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啊?！?/p>

林衍：“所以還是應(yīng)該買點兒禮物?！?/p>

“真不用。”穆康說，“你本人就是禮物?！?/p>

林衍：“什么意思？”

“我媽特別愛你?！蹦驴底杂X非?？陀^，“大概能夠上我一成那么愛你了吧?！?/p>

林衍：“這不一樣?！?/p>

“一樣?！蹦驴悼隙ǖ卣f，“她比你還緊張。”

穆太太著實非常緊張。

她已經(jīng)七年沒見過真人版林衍了，往常只能通過視頻一解對愛豆的相思之苦，這次沾了兒子的光，愛豆破格成了媳婦，管太太羨慕不已，電話里反復(fù)說了好幾遍“你這叫近水樓臺先得月”。

穆太太先是黯然神傷地想：考慮到那位“狗都嫌”的小心眼兒，別說“得月”了，能不能“近水”都不好說。

后又給自己加油鼓勁道：人反正是來了，機會總能創(chuàng)造出來，合張影應(yīng)該還是沒問題。

太后仔仔細細花了兩小時打扮自己，光彩照人地出門買菜，半路遇到了遛完彎往家走的穆先生。

穆先生訝異地說：“買個菜要弄成這樣嗎？”

“待會兒要和林指合影?！蹦绿H有遠見，“要上鏡?！?/p>

穆先生委婉提醒道：“想和林指合影得先過兒子那關(guān)。”

穆太太底氣十足：“我是他媽，哪兒有當(dāng)媽的看兒子臉色?！?/p>

穆先生挽著夫人往超市走：“你雖然是他媽，但林衍也是他老婆……公?！?/p>

穆太太看了穆先生一眼：“你還沒轉(zhuǎn)過彎。”

“要點兒時間。”穆先生坦白地說，“活了這么久，一直以為媳婦特指女性?！?/p>

穆太太撇撇嘴：“迂腐?！?/p>

“不是迂腐，是擔(dān)心他們?！蹦孪壬f，“你不擔(dān)心？”

穆太太沒說話。

穆先生：“咱兒子的狗脾氣，管小小那么喜歡他一樣受不了。”

穆太太：“和林指在一起后好多了?！?/p>

“那是表像。”穆先生搖搖頭，“他從小到大就那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總不可能一下子變了個人?！?/p>

穆太太沉重地說：“是啊?！?/p>

“林衍不僅性別為男，還是國際知名的大指揮家，心氣兒比管小小高了不止一點兒?！蹦孪壬鷳n心忡忡地說，“萬一哪天說不干了，再像管小小那樣一腳把穆康踹了，咱兒子就真的要注孤生了?！?/p>

“所以還是得靠我。”穆太太聲音漸漸高了起來，“憑借我女性……不是，婆婆的柔情和林指搞好關(guān)系，萬一他想甩穆康，也得考慮到我的感受?！?/p>

穆先生樂了：“行行，那你一會兒可得好好表現(xiàn)?！?/p>

林衍跟在穆康身后進門時，委實沒料到自己能這么受歡迎。

穆太太一看到他就跟貓見了耗子似的兩眼放光，嘴里念叨著“林指來啦林指好久不見啊林指快來看我做飯”，以一種林衍極為熟悉的姿勢轉(zhuǎn)眼間把人拐去了廚房。

全程身姿娉婷、態(tài)度霸道，連說話的機會都沒留給林衍。穆康還沒來得及出手制止，就被穆先生截在了半路。

穆先生擋住穆康的視線，往兒子手里塞了杯水果茶，指指沙發(fā)：“坐?！?/p>

穆康：“有事？”

穆先生面容嚴(yán)肅：“有事。”

穆康只好坐下了。

中外通行的社交慣例，說正事前得先閑扯幾句。穆先生隨意問道：“問候過陸明慶了嗎？”

穆康喝了口茶：“前幾天打過電話?！?/p>

“他這個返聘總監(jiān)最近當(dāng)?shù)貌惶樞??！蹦孪壬f，“和張玉聲鬧掰了?！?/p>

穆康：“是嗎？”

穆先生：“玉聲琴行這一年名聲不好，國交連贊助都不想要了?！?/p>

穆康：“給錢都不要？”

“有兩個事兒，說起來都和你有點兒關(guān)系?！蹦孪壬f，“一個是去年年初你的曲子被抄襲，圈里人都知道是他搞的鬼，當(dāng)時陸明慶就不是很滿意了?！?/p>

穆康不經(jīng)意道：“哦。”

“然后年底L團來巡演，也是陸明慶幫張玉聲牽的線，結(jié)果你也知道?！蹦孪壬噶酥笍N房方向，“多虧了林衍才沒鬧到退票。”

穆康的表情這才專注了一點，笑著“嗯”了一聲。

穆先生見火候差不多了，話鋒一轉(zhuǎn)：“你很有能耐啊，一帶就帶回來這么一尊大佛?！?/p>

穆康得意道：“嗯哼。”

穆先生：“都不問問我們能不能接受?！?/p>

穆康一怔：“他你們還不能接受？”

“業(yè)務(wù)水準(zhǔn)很能接受?！蹦孪壬f，“其他的就不好說了?！?/p>

穆康皺眉道：“什么其他的？”

穆先生：“比如說……性別男?！?/p>

穆康：“……你還在乎這個？”

“不為別的?！蹦孪壬捎糜鼗貞?zhàn)術(shù)，別有用心地說，“主要擔(dān)心你倆以后吵架鬧出人命?！?/p>

穆康：“……”

穆先生經(jīng)驗十足：“我和你媽每次吵架都是后期靠體力取勝的?！?/p>

穆康頗為無語，一口把水果茶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