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世（3）
秦可本科畢業(yè)后， 在A大讀了三年研究生， 又出國進(jìn)修了一年半的時間， 才終于啟程歸國。
喬曉蕓是在她出國期間， 唯一一個始終和她保持聯(lián)系的朋友，所以也是第一時間就拿到了秦可航班信息的人。
秦可這邊剛從航展樓出來，還沒站穩(wěn)腳， 就見迎面一片陰影撲了上來――
“你這個沒良心的！一年半都不回國一次！你要想死我??！”
秦可猝不及防，苦笑著把人接了個滿懷， 還退了半步才穩(wěn)住身形。
“好好，我的錯――喬小姐，這機(jī)場這么多人呢，你可注意點自己的淑女形象吧?！?/p>
“人多怎么了，淑女形象能有你重要？”
喬曉蕓從她身上跳下來， 扒拉了下俏皮的短發(fā)，趾高氣昂地?fù)P起了下巴。
和久違的朋友重新見面，秦可自然也高興， 笑意從垂彎的眼角里流露出來。
“是我的榮幸啊，還勞煩喬大小姐親自來接機(jī)？”
秦可想了想， 伸手挽住喬曉蕓的臂彎，“這樣， 今天晚上我先請你吃飯，聊表感激之情如何？”
“這還差不多！”
喬曉蕓故意板著臉， 走出去兩步，就忍不住原形畢露地笑開了懷。
……
秦可和喬曉蕓從機(jī)場坐車， 回到了市中心。
還好不是周末，人幷不算多，兩人的晚餐地點選了個偏高檔的西餐廳。餐廳建在一棟三十多層的高樓頂層，用的又是落地窗設(shè)計，坐在窗邊的位置望出去，一眼能將小半片市中心城區(qū)收入眼底。
看著那些好像年復(fù)一年都沒什么變化的車水馬龍，秦可微微出神。
片刻后，去洗手間的喬曉蕓走回了座位。喬曉蕓一邊拉開椅子，一邊隨口笑問道：“怎么樣，一年半沒見，感覺四九城變化大嗎？”
“好像……沒什么太大的變化?！?/p>
秦可淡淡笑著，轉(zhuǎn)回臉。
“標(biāo)志性建筑物還是那些，堵車一樣從沒解決，大家全都行色匆匆――感覺不像是走了一年半，更像是一天半?！?/p>
喬曉蕓玩笑：“切，也就你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高科技高薪人才才會這樣說吧?！?/p>
秦可托著下巴，審度地看了喬曉蕓兩秒，“不過見到你，倒是感覺出來了?！?/p>
“感覺什么？”
“感覺自己確實已經(jīng)離開了一年半了啊。”
“…………”
喬曉蕓頓時警覺，抬手捂住臉。
“你要是敢說我變滄桑了，我可要跟你動手了啊?！?/p>
“哈哈，不是?！鼻乜奢笭?，“只是和以前不一樣了?！?/p>
喬曉蕓怔了下，不知是闊別太久還是自己心境的問題，她總覺得秦可這話說得有點淡淡的感傷。
正在此時，一旁的侍者見兩人都齊整落座，送上來兩杯紅茶和兩份酒水單。
喬曉蕓接過之后，遲疑地抬頭，看了對面一眼。
秦可似乎沒有別的要說的了。
桌上沉默幾秒。
坐在對面，低垂著眼翻著菜品單的秦可輕笑了聲。
“有什么話就直說啊，一直憋著可不是你的風(fēng)格。還是說……”
她抬眼，眼角俏皮地彎下來。
“不過隔了一年半，你跟我都生疏了？”
“……你少拿激將法激我，我都工作五年了，可不是以前那個沒頭沒腦的喬曉蕓了??！”
喬曉蕓故作威脅狀比量了下拳頭。
秦可托臉，“好好好，你不是了?！?/p>
“也少拿那么寵溺的笑給我上麻醉――我可不吃你這一套了?！?/p>
秦可莞爾，索性不說話，只看著她。
對視幾秒，喬曉蕓敗下陣來。
“真拿你沒辦法……”
“好啦，有話直說吧?！?/p>
喬曉蕓盯著秦可，表情糾結(jié)幾秒，終于還是開口了：“可可，你和霍總，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情況?。俊?/p>
越到尾音，喬曉蕓越問得小心翼翼。
秦可聽了之后，卻不由地失笑，“霍總？”
喬曉蕓撇嘴，“我現(xiàn)在那也勉強(qiáng)算是霍氏的中層員工了吧……雖然不是總公司的，但叫霍總那必須的。不然直呼其名習(xí)慣了，萬一在公司被聽到，被上司哢嚓了怎么辦？”
秦可點頭，“嗯，有道理。職場意識還挺強(qiáng)。”
喬曉蕓：“你少拉開話題啊，回答我的問題――還當(dāng)不當(dāng)我是朋友了？”
秦可笑，“其實這個問題我一年多前就回答過你啊，是你自己忘了?！?/p>
喬曉蕓一懵，下意識地?fù)狭藫项~角，回憶起來，“你一年多前什么時候跟我說過這……”
她話聲戛然一頓。
隨即，喬曉蕓表情扭曲起來――
“你不會是說，一年半前因為你出國進(jìn)修的事情，和霍總吵架冷戰(zhàn)那進(jìn)度吧。”
秦可之前拿起杯子，此時正抿了一口紅茶，悠然自得，還輕巧地點了點頭。
喬曉蕓：“…………”
喬曉蕓：“你別告訴我――你們兩個從那之后就沒聯(lián)系過！”
秦可回憶了一下，放下杯子。
“應(yīng)該沒有直接聯(lián)系過。畢竟那時候我屬‘離家出走’，除了護(hù)照和一點現(xiàn)金，幾乎什么都沒拿。”
喬曉蕓：“………………”
秦可莞爾，“你干嘛這副表情？”
“還我干嘛這幅表情，姐姐?。∥叶枷牒澳銒寢屃?！”
喬曉蕓終于回過神，表情夸張得有點扭曲：
“我就說嘛，可真是難怪啊――從一年半前，公司里就開始各種傳聞，說霍總和他妻子感情破裂、已經(jīng)秘密離婚、重新轉(zhuǎn)為第一鉆石王老五……公司里多少單身女性都快魔怔了，整天摩拳擦掌地想去總公司，制造點偶遇時機(jī)，不求長久但求跟霍總來段露水情緣！”
一口氣說完一整段話，喬曉蕓憋得臉通紅，長長地緩了口氣，她喝了口紅茶才繼續(xù)：“我本來以為，是霍重樓他不是個玩意兒，趁著你出國，不聲不響地想搞桃色新聞，結(jié)果！哪成想！竟然是你這里斷鏈子！？”
秦可：“我……斷鏈子？”
“對??！你不是不知道多少人惦記霍重樓吧！那你還――還……還這么不把握好？？”
喬曉蕓一副要被氣得翻白眼的模樣。
秦可終于聽明白了。
她彎下眼角，輕聲笑起來，“那不然，你覺得我該怎么做？”
“嘎？”
“唔，讓我想想，你是覺得，我應(yīng)該放棄我的前程、我的事業(yè)，放棄出國進(jìn)修再順利留任A大的機(jī)會，只守在霍家，安安心心地討霍重樓喜歡，小心翼翼地防范著他身邊可能出現(xiàn)的任何女人，乖乖巧巧地當(dāng)霍家的少奶奶、霍總背后的女人？”
難得聽秦可說了這么長一段，喬曉蕓也聽得有點蒙了。
但蒙歸蒙，基本的是非觀她還是健在的。所以喬曉蕓聽完之后，就不由尷尬地?fù)狭藫项~角，“我不是這個意思……”
“嗯……”秦可微翹起嘴巴，半是玩笑地說：“可是聽你剛剛的勸誡，是想讓我走這條路才能‘把握’住吧？”
喬曉蕓心虛地噎住話音。
過了幾秒，她頹喪地趴到桌上。
“我都認(rèn)識你那么多年了，還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什么樣的性格嗎？這種金絲雀的生活，如果你能妥協(xié)那才有鬼了呢?！?/p>
秦可伸手，笑著拍拍她腦袋。
“知道就好?！?/p>
“可是我就是――”
“就是什么？”
“我就是……替你不甘心嘛?！?/p>
喬曉蕓更加沮喪地趴回座位里?！澳悴攀桥惆樵谒磉呑罹玫娜?，我親眼見過你們大學(xué)那時候有多……讓人羨慕。你倆要是最后出點什么問題，那我就真的再也不相信愛情了?！?/p>
秦可聞言，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哎呀，我們曉蕓都二十六七的人了，還相信愛情呢？”
“…………”
那全然沒當(dāng)事兒的俏皮打趣的語氣，把喬曉蕓氣得直磨牙，一邊磨還一邊忍不住地瞪著她。
瞪了幾秒之后，喬曉蕓像是只被戳了孔的氣球，蔫了下去，半晌才小聲問：
“可可，萬一……我是說萬一啊?！?/p>
“嗯？”
“萬一……那個誰……真的要和你分了……那怎么辦?。慨吘?，你倆都一年半沒聯(lián)系了……他又是個正常男人，最重要是有權(quán)有勢更有顏……什么都不圖單純想睡他一晚上的都不知道有多少，再鬧出來幾個女人……”
秦可一怔。
而喬曉蕓突然回過神，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她連忙坐直身，干笑：“你別、別多想！沒有萬一！不可能的事兒，哈哈，怎么可能呢，是吧……”
秦可莞爾一笑。
“你不是個會撒謊的，就別勉強(qiáng)自己了。如果我們之間還要粉飾太平，那可就太讓我傷心了啊?！?/p>
喬曉蕓臉色一白。
幾秒后，她低下頭，“對不起，可可，我本來不想跟你說這些事情的……”
“沒事?！?/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