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他很壞...
顧城安同司予羽談完,又忙著會見兩個突然求見的大臣。
兩個大臣無非是說讓他切莫沖動,對待北燕國假扮使者這個事情,需要慎重處置,即便對方是假扮的,也是北燕的臉面,什么時候都可以爭鋒相對,可是在大國會宴上就是不行,傳說這大國會宴是先古云萊之主分出多個國家后設立的國與國之間的偉大交流方式,哪怕是亂世,這樣的會宴也必須依照天意繼續(xù)辦下去,方可保云萊萬世太平,蒼生福駐。
兩個大臣都是一把年紀的老人,前朝一直站在顧城安一派,先帝將顧城安禁足在惜林院時,這兩個大臣幫了顧城安不少,此時抖著老胸脯叨嘮一番,多也是為了國運和顧城安的名聲著想,顧城安便沒趕人,更不會胡亂處罰一通,任他們在那嘮叨,閉著耳朵聽。
遽然一聲嘶吼刺進他的耳膜。
“皇上不好了!金晟宮失火了!皇后娘娘被困在里面!”
無法想像大晉皇宮之中守衛(wèi)最森嚴的宮殿燃起大火的震撼場面,一簇一簇的火苗比刀劍更鋒利駭人,瞬間從廊頭飛躥到廊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金晟宮中數(shù)個殿宇團團圍住,宮人們亂做一團,被火焰困中,喊破喉嚨向外求救,外面的宮人杠來一只只水桶,可一桶水潑下去即刻就被那膨脹的大火吞噬,還因此加大了紅火的氣焰。
房梁坍塌,驚慌聲交錯,流云和馬菊花護著曲柚拼命朝外跑,一根火柱卻頹然砸落擋住她們的去路。
馬菊花紅了眼,白牙一呲,“啊”了一聲,立馬擼了袖子將曲柚薄痩的小身子抱起來,對流云吼:“往左邊跑,憋氣,然后跳進那口井里!!”
生死存亡之中,流云也來不及去細想馬菊花這個法子可不可行,最先沖到院中那口井邊,費力將井上的井蓋抽開。
馬菊花抱著曲柚奔過去,對曲柚吼了一句“憋氣”,讓流云固定住轆轤上面的繩子,將水桶塞進曲柚懷里,然后立馬將曲柚往井里丟,“娘娘,抱緊水桶!”
“撲咚”一聲,曲柚墜進那深不見底的水井中,冰涼的水將她全身包裹,彌留之際順著馬菊花吼出的那句話,小手竭力地收緊,將馬菊花塞給她水桶抱緊。
眼見著那口小小的、能看見天空白云以及熊熊燃繞大火的井口被馬菊花紅著眼睛蓋住。
曲柚小臉變得扭曲,幾乎是喊啞了聲音,“你們也跳下來?!?/p>
然而話音瞬間被悶在井蓋下面,視線變得漆黑一片,只有井蓋壓住水桶繩索的那處小隙透出刺眼的亮光,耳邊只有身子沉浮的水花聲,再也聽不見外面的聲音。
腦海不自禁浮出流云和馬菊花葬身火海的畫面,曲柚近乎神經崩潰,她攥緊水桶的繩索,奮力用小腳蹬住井邊的石壁,竭力往上攀爬。
不知道費了多少勁才堪堪爬出半截水面,腳一滑又撲通掉進水里,手中的水桶也掉了出去,曲柚不會游泳,在水里掙扎著想要去抓回水桶,卻已經來不及,腦袋整個浸進水中,一下子可怕的窒息感將她包裹,耳邊空蕩,可雙手還在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
死亡的氣息逼近,曲柚漸漸放棄掙扎,只覺得這種感覺極致地似曾相似,一幕幕跨越時空的畫面涌進腦?!?/p>
那是一個白雪皚皚的冬日,北燕多個城池突發(fā)地震,北燕帝的小寵妃長孫梨兒被宮人們驅車護送至一個平穩(wěn)無震的小城避難。
不知道在這個小城住了多久,一日,長孫梨兒正蹲在地上盯著一個小攤上的老大爺造糖人,倏忽一個白衣男人沖過來抱住她,那是北燕帝。
長孫梨兒從北燕帝懷里鉆出腦袋,對他笑彎了唇,“紅紅不是在大晉打仗嗎?怎么回來了?”
北燕帝名叫獨孤竑,竑字與“紅”字同音,長孫梨兒覺得好玩,就喜歡叫他“紅紅”。
北燕帝眼窩烏黑,像是連著好幾夜沒有睡過,他說:“擔心你。”
實則,是天災將他逼回來。
兩年前,北燕攻下大晉,后又攻下西元,一直到半年前,北燕將目標對準東周。
北燕兵在北燕帝的親自帶領下長驅直入東周的首京汴城,兇狠又蠻橫,東周國體弱多病的淮因王都親自出城迎戰(zhàn),卻被北燕帝一只毒箭一擊即中,當場昏迷,逼得早奔赴邊境對抗外敵的東周帝折返回城,與北燕帝負隅頑抗。
卻不想,勝利在即,北燕數(shù)座城池突發(fā)地震,一個繁榮昌盛的霸王帝國一夕之間變得哀嚎遍野,民不聊生,駐守在北燕的士兵們迅速加緊救援被震傷的百姓,戰(zhàn)在東周國邊境的不少士兵心念親人的安危,軍心渙散,有大膽者忍受不住直接跑回北燕尋救自己的親人,也有不少將士請求北燕帝退兵,先救北燕百姓要緊,過了這一劫再重新攻打東周也不遲。
北燕帝不肯放棄眼前即將入囊的勝利,在將士提到他的小寵妃長孫梨兒或許也被困在震中時,他也眼睛都沒眨一下,命令眾軍繼續(xù)攻城,定要斬下東周帝的首級方可罷休。
眾軍不敢違抗,可是東周帝機敏異常,也不是他們想立即攻下就能攻下的,東周的首都汴城已然水生火熱,可東周帝誓死捍衛(wèi),一場仗打下來,足足毫了三個月,因為北燕突發(fā)地震,國中自身已經亂做一團,便不能及時運來糧餉,士兵數(shù)量也補給不足,北燕帝和自己帶的幾萬大軍靠燒殺搶掠東周百姓得來的糧食也漸趨空蕩,最后自己熬不住,氣喘之下,只能退兵回國。
東周帝趁機反擊,竟從被動的一方變成主導的一方。
不回國不知道,回了國,看著滿地瘡痍,北燕帝才明白自己犯了一個大錯。
他不該不顧自己的百姓和女人,一心妄想統(tǒng)一云萊。
還好他的女人沒事,可他卻因為一場天災輸了人生。
難道,是他錯了嗎?是他的劍染滿了鮮血,是他的心被欲望吞噬,所以老天爺在懲罰他嗎?
“紅紅,咱們有半年沒見了吧?”長孫梨兒被北燕帝牽上馬車,蹭到他懷里摟住他的脖子說。
北燕帝臉色灰沉,雙目全是血絲,心情盤霧,他沒有應長孫梨兒的話,朱唇微顫地捏過長孫梨兒粉嫩的下頜,對她問:“如果朕一無所有,你還會跟著朕嗎?”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馬車的車尾已經追來一隊兵馬。
那隊兵馬中,為首的黑袍男人滿顏陰鷙,冷冷地睨著馬車,低喝一聲:“放箭?!?/p>
長孫梨兒不傻,這三個月北燕帝遲遲不肯退兵回國,她心里不是沒有怨他,她從來也不喜歡北燕帝到外面去打仗,她一直很不理解為什么一定要統(tǒng)一四國,統(tǒng)一沒有錯,錯的是統(tǒng)一的過程,這背后是這么多百姓的顛沛流離和無家可歸。
可北燕帝說,那是他的夢想,人生而志遠,他不想安享一生,他要的不是榮耀也不是富貴,甚至是權利,這些他早就擁有了。
他要的,是證明自己,別人不能做的東西,他偏要去做,他要無止境的挑戰(zhàn)一切不可能,他要刺激和冒險的人生。
長孫梨兒是女孩子家,不懂這些,心里不甚認同,可也阻攔無力,當初她被前夫賣去窯子,是北燕帝救了她,這份恩情她不會忘,所以無論他做什么,她會選擇站在他的背后,每當他累了回來,她就鉆進他懷里給他溫暖。
而今一場天災,似乎毀滅了男人所有的幻想,長孫梨兒靜靜地看著他,聽著耳邊嗖嗖的利箭聲,她紅潤的小唇蠕動,對男人說:“我會?!?/p>
“咈!”載馬車的馬兒其中一匹被箭射中,兩只前蹄抬高驚嚇尖叫,拉馬車的馬夫早被射殺落馬,北燕帝扣過長孫梨兒的腦袋吻了吻她,迅速鉆出馬車,親自駕馬。
長孫梨兒受馬車顛簸跌落到長凳下,眼前正好劃過兩只長箭穿過馬車車簾,朝北燕帝后背射去,長孫梨兒瞳孔猛縮,正準備叫“小心”,就見北燕帝靈活地一側身,順利躲過那兩只箭。
緊追在后面的沈巨瞇目,命令停止放箭,他冷冷地說:“朕要抓活的?!?/p>
馬車奔至一座斷崖邊,已無路可逃,北燕帝黑沉著臉,不得不勒停馬兒。
長孫梨兒嘔吐一陣,暈暈乎乎地從馬車里鉆出來。
北燕帝跳馬兒,將長孫梨兒抱下馬車,護到自己身后,眼前圍堵來一隊兵馬,為首的黑袍男人看他們,像看網兜的獵物。
長孫梨兒縮躲在北燕帝身后,小手緊緊揪住北燕帝的衣角,怯怯地探出頭去看了看前面那密密麻麻一大群身著東周國裝束的人。
北燕國士兵的戰(zhàn)服是裎亮耀眼的金黃色烈陽紋鎧甲,而東周國的戰(zhàn)服是壓抑無味的黑魚鱗玄青色鐵鎧,放眼望去,黑乎乎一片,為首的是一個頭戴鐵盔,一身墨鱗鎧甲罩身的黑袍男人,男人臉色冷得怕人,仿若擇人而噬的猛獸。
觸及男人陰冷的視線,長孫梨兒嚇得把頭縮回去,將北燕帝的衣褥攥得更緊,指尖發(fā)白。
前方虎視眈眈,后面是百丈深的懸崖,長孫梨兒只是后退了一步,隨即有落石滾落山崖,她嚇得連忙貼緊北燕帝。
“獨孤竑,滋味如何?”沈巨發(fā)出一聲輕哂,玩味地盯著曾經不可一世、想要攻破他人山河,而今卻淪落他馬下寒風顫栗的北燕帝王。
北燕帝看也不看沈巨一眼,面無表情地抽出腰間的配劍,將長孫梨兒牽至右手,左手持劍,“廢話這么多做什么?!?/p>
沈巨斂眸,聲音冷惻寒嘯,“給朕活捉他,朕要當著東周子民的面,斬下他的頭顱?!?/p>
男人身后的幾百兵將瞬間朝北燕帝涌去,北燕帝將長孫梨兒攬進懷里,邊護著她,邊持劍與密密麻麻朝他涌過來的士兵戰(zhàn)斗。
鮮血濺到長孫梨兒身上,是熱的,北燕帝摟著她的手卻是冰冷的,她看著沖過來的士兵一個個倒在北燕帝腳下,一個個被北燕帝打下懸崖,心里的懼意凝固住,她閉上眼睛,緊緊摟住北燕帝的脖子,什么也不去想。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那刀光劍影還未結束,抱著她的男人突然將她松開,她睜開眼,看見男人奪下一個士兵的戰(zhàn)馬,男人騎在馬上,盯著她說:“等我!”
隨之是馬兒的嘶鳴劃破長空,長孫梨兒看見北燕帝騎著馬不顧一切地朝對面那座懸崖狂奔過去。
馬兒和馬上握著血淋淋利劍的白衣男人在兩座懸崖中間的上空劃過刺眼的弧線,眾人瞪大眼睛看著,無法理解北燕帝的瘋狂一舉。
可等下一剎,北燕帝身下的馬兒墜落懸崖,而北燕帝跟著墜落下去之際卻手腳靈活地抓住一根樹藤奮力一跳,跳進那面懸崖中間一個山洞里得以逃生時,眾人驚震,無法接受。
那一刻,長孫梨兒來不及去感受北燕帝倏然扔下她自己逃走的心理落差,只是水眸一亮,為北燕帝感到高興,幷落下為他突然騎馬奔向懸崖的瘋狂舉動而緊張擔憂的心。
只是等她回頭,是黑壓壓一群如猛虎一般可怕又兇惡的陌生男人。
男人們盯著她。
長孫梨兒臉色慘白,朝后退去。
她轉過身,正想跳下懸崖,腦海閃過北燕帝逃走時對她說的那兩個字——“等我?!?/p>
長孫梨兒還那么年輕,她不想死,很不想死,北燕帝也還活著,已經成功逃走了不是嗎?她從十四歲就被北燕帝寵著,她從未見過這么厲害的男人,北燕帝在她心中是神一樣的存在,只要他還活著,他一定能想到辦法來救她的。
看著那深冥幽暗的崖底,長孫梨兒心驚肉跳,最終咬緊牙綁,她顫著身子從崖邊退開。
可身后那一大群敵國惡獸,也讓她頭皮發(fā)麻。
“他娘的竟然給他逃了!”
“哼,沒想到北燕帝是這種德性,扔下女人逃走算什么男人!”
“這個小美人兒如此水靈,怕就是那個被北燕帝寵在心肝上的襄妃吧?”
沈巨左右兩邊幾個將首級別的男人議論起來,盯在長孫梨兒身上的目光皆充滿褻瀆。
長孫梨兒被他們盯得寒意侵身,下意識攏緊身上的暖裘,腦海浮現(xiàn)出兩年前被賣進窯子里時,那些色瞇瞇的男人看自己的畫面,此時明顯比那時更可怕。
當時那些男人的眼里,全是色和情.欲,而眼前這些男人眼里,還有恨。那種恨不得將她撕碎了□□的恨意。
長孫梨兒不得不再次生起了要跳崖的念頭,一步一步挪回懸崖邊。
方才還是低估了北燕帝的實力,沈巨有些后悔沒有親自上場,不過他也沒有想到他養(yǎng)的這幾百士兵都干不過一個北燕帝,看著倒在血泊里已經沒了氣息的那些士兵,再回想方才掉落懸崖的那些士兵,他們墜崖時凄厲的叫聲仿佛還響在耳畔,沈巨手背的青筋爆跳。
因此,他看向長孫梨兒的目光充了陰鷙。
對付北燕帝尚且費勁,可對付一個女人,那太容易了。
沈巨拔下自身鎧甲上的一顆鐵珠,朝正準備跳崖的嬌小女人隨手一甩。
那鐵珠不偏不倚地刺進長孫梨兒的小腿,長孫梨兒栽倒在地,眼前的黑深崖底變成了白色雪地,她想爬起來,腿上的疼意卻撕扯著她,根本動彈不得,她便雙手幷用地往懸崖邊爬去,卻有一個人影閃過來,對準她的后頸一拍,將她拍暈過去。
昏昏沉沉中,長孫梨兒被一盆冰涼的水潑醒。
“干活!”睜眼是一個眼睛鼓瞪的肥胖女人,她將一塊臭抹布砸到長孫梨兒身上。
長孫梨兒干了一天的活,才弄明白她被東周那些人扔到一個專門關押北燕罪奴的暗牢里,這個暗牢里關了曾經對她和北燕帝恭維奉承的丞相,還關了司馬大將軍,更關了不少獨孤皇族,以及一大堆曾經對她十分羨慕嫉妒恨的北燕帝的其他妃嬪。
不管男女,都被鐵煉束縛,沒日沒夜地干著最苦最累的活。
東周撤兵后,留了一部分北燕罪奴給駐在北燕負責管轄的將士們奴役,一部分被押上籠車,被帶往東周充當最下等的奴隸。
長孫梨兒是其中之一。
籠車被運到東周國時,各種亂菜葉和臭西紅柿都砸了過來,長孫梨兒承受著,心里發(fā)狠地念著北燕帝的名字。
她曾經是北燕一座小城的知縣之女,從小不說多大富大貴,但也錦衣玉食,后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嫁給一個年輕的富商。
這個富商對她很好,從不兇她,什么都依她,她也很喜歡這個富商,只是后來這個富商生意遇到問題,一下子欠了很多錢,竟狠下心將她賣進窯子。
她運氣好,剛被賣進窯子,就被一個在她婚后不久硬要她丟下富商丈夫跟他走的面冷大叔,這個大叔說對她一見傾心,可是她不愿意,富商對她很好,她不會背叛他,她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跟富商過一輩子,后來這個面冷大叔便不再糾纏,沒曾想命運捉弄人,她曾經許諾不會離開的丈夫卻背叛了她,最后是這個她曾經拒絕過的男人救了她。
再后來,她才知道,這個面冷大叔原來是萬人之上的北燕皇帝,北燕帝將她帶進宮,直接將她封為襄妃,日夜寵著她,給她最好的。
所以從小到大,長孫梨兒雖然遇見過人生最不堪的時刻,但大部分時間是富貴安穩(wěn)的,從未受過什么苦,此遭突然從天堂掉下地獄,她不是沒有絕望過,這種人不如狗的生活她不想過,自殺的念頭轉過很多次。
但每當一想到北燕帝那句“等我”,她就告訴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再艱難也要活下去。
“你們務必要將這里打掃干凈,不然別想喝水吃飯!”
長孫梨兒和兩個年長的女人被押送進一個大官府里,然后被分配去打掃恭房。
她們是罪奴,是最下等的人,只要有人路過,她們就得退得遠遠的,不能抬頭看,更不能說話,若不小心打了個噴嚏或者嗝,就會被人用鞭子抽。
東周帝攻下北燕的主城后,就下了一條嚴令,不準任何人收罪奴當妻妾,更不能私下欺辱罪奴,只能奴役他們,這便斷了不少漂亮女罪奴想憑借自己的樣貌和身段獲得自由的念想。
曾經也有大臣犯渾,看中了暗牢里一個主動勾引他的北燕帝妃嬪,這個大臣偷偷將這個妃嬪帶回自己的宅子,后來被人舉報后,這個大臣被東周帝貶黜,那個嬪妃也被東周帝砍頭,這次事件出來后,幾乎沒人再敢動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罪奴縮在小角落里認命干活,而東周的官員們寧愿去窯子里找快活,也不再去看一眼淪為卑賤階下囚的北燕帝嬪妃們。
對于別人而言,東周帝的嚴令很沒意思,可對于長孫梨兒而言,這大大消除了她的顧慮。
但那次事件之后,還是有不少大臣暗里偷腥,把事情藏得很好,因此每當有東周的男人在身前走過,她都會把頭埋得非常低,或者故意將自己的小臉弄得很臟,幾乎每日都與臟兮兮的泥沼為伴,就像今日,長孫梨兒一被掌事吼起來,就快速將枕頭下面那包泥巴掏出來將自己的小臉弄臟。
罪奴從來無資格洗澡凈身,干的是最苦最臟最下等的活,大多臟兮兮的,她此舉也不會引起掌事的注意。
從桶里撈起帕子,長孫梨兒跟著那兩個年長的女人,開始擦拭起恭房里的恭桶,隨著她們走動,腳踝上的鐐銬發(fā)出低沉的響聲。
長孫梨兒走路是跛著腳的,因為她的一邊小腿曾中了一顆鐵珠,那顆鐵珠到現(xiàn)在也沒有取出來,可能都長在了她小腿的肉上。
“不行了,不行了,哀家要憋不住了。”
剛將一個恭桶擦完,長孫梨兒聽到一道年邁的聲音,少傾,一個頭發(fā)灰白的老婆婆跑進恭房。
看見長孫梨兒手里的恭桶刷得最干凈,看了她一眼,便將那她手里的恭桶奪了,顫著老腿跑進一個小隔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