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御書房里走出,曲柚頭疼欲裂,差點沒站穩(wěn)摔倒下去,流云和馬菊花上前扶住她。
回到殿里,曲柚待坐了許久,想通了很多事情。
那幅畫,將很多事情都講通了。
比如說為何顧城安迎娶她那日,對她一點耐心也沒有,態(tài)度冷漠,后來又連看她一眼都不愿意看就奔赴殺場,將她扔在東宮獨守了六個月的空房。
又為何勝仗歸來時見了她的面后,態(tài)度一下子大轉(zhuǎn)變,變得寵她護她。
這些記憶是這兩個月她慢慢回想起來的,有些細枝末節(jié)她不怎么記得起來,是流云給她敘述了一遍。
在說到她將顧城安誤會成采花賊時,她還被自己弄笑了,當時她還隨口問了一句“怎么后來就喜歡了?”
流云很快回答她,說:“娘娘您美啊,當時還是太子的陛下看見您的第一面就被您的美貌迷住了,簡直一發(fā)不可收拾!”
當時她被流云說紅了臉,也沒當回事。
她自認為自己除了美貌,的確沒有什么能吸引顧城安的東西了,一個人很喜歡一個人,總是要有點原因吧,這個原因她沒覺得不好,坦然接受。
現(xiàn)在想來,曲柚只覺得自己好傻。
如果顧城安單純因為沉溺她的美色而這般無下限的寵她,那這宮里宮外不乏比她更漂亮的女子,顧城安偏作何就中意她一個人呢,貪戀美色者,不可能只在后宮里置一個女人。
看了那幅畫,她終于知道,原來,是因為這個長孫梨兒。
顧城安寵她愛她,是因為她和長孫梨兒樣貌相像。
今日顧城安又沒時間陪曲柚用中膳和晚膳,到了晚上才回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怕曲柚又提前睡下,今晚回來得異常早,天擦黑,月光剛從云堆里鉆出來。
可等他走到門口,發(fā)現(xiàn)殿里連燈都沒點,烏漆嘛黑的,門口的小太監(jiān)對他報:“皇上,娘娘先睡下了?!?/p>
顧城安:“……”
心里略微狐疑,因為就算不等他,曲柚也不會睡得這般早,顧城安命人點亮兩盞銅燈,輕腳踏進殿。
隨著殿內(nèi)亮起燭光,暖賬上那似乎正抱著膝蓋,把臉埋在膝蓋里的女孩的影子顯現(xiàn)了出來,顧城安看見,蹙起眉頭。
原來女孩沒睡下,那為何不點燈呢。
顧城安大步走過去,掀開賬子。
曲柚埋在膝蓋里的小臉抬起來,看他。
一雙眼睛紅紅的,白晰的臉蛋上還有淚痕,動人的臥蠶稍稍泛黑,小嘴緊抿著,女孩看見他,眸子瞬間又紅了一度,但她似乎在極力地克制著,很快將要冒出來的淚瀅壓下去,軟萌的小臉變得幾分清冷。
顧城安還揭著帳子的手顫了起來,心口猛提,呼吸發(fā)沉,一時間定在那,動也不敢動。
見顧城安看自己一副哭過的樣子也不好奇和疑惑,更不心疼,也不像平日那般立馬抱她哄她,曲柚心又涼了一大截。
她揪緊自己的裙襦,恍然又想,她算什么呢,她不過一個替身,哪來這么大的架子,哪來這么大的能耐。
過去顧城安對她那般耐心那般呵護,不過是因為那個叫“長孫梨兒”的女人。
空氣安靜了好一會,見顧城安看著她神情楞楞的,也不說話,臉色還很不好的樣子,曲柚努力收斂掉情緒,顧城安不哄她,她當然只能自己消化情緒,這深宮里,她不過依附顧城安而活,整個曲氏的命運也掌握在顧城安手中,她難道還能對他大吼大叫,然后追根刨底地問他他究竟為何喜歡她嗎。
那個答案從男人嘴里說出來,她也沒有勇氣聽。
最后,便是曲柚主動先開了口,打破這沉悶又壓抑的氣氛。
她起過身,從龍榻上爬下來,對顧城安雙手交疊在一起福下.身,小臉沒有太多表情,聲音因為哭過很是沙啞,“參見陛下。”
“……”
神經(jīng)驀地被抽回,顧城安略驚地盯著曲柚圓圓的頭頂。
他僵了一會,彎身將曲柚小小的身子扶起,像是確認什么一般死死盯著曲柚的小臉看。
“臣妾服侍陛下寬衣?!鼻终f罷,粉白的小手伸到顧城安的腰間,給他褪腰帶。
“柚柚?”顧城安驚疑不定地喚了一聲。
若是曲柚恢復了記憶,怎么可能會是這般反應(yīng),顧城安心里七上八下的,見曲柚紅著眼睛,小臉清冷,又不敢確定。
曲柚沒應(yīng),自顧地給顧城安脫衣裳,顧城安被迫抬起胳膊,任曲柚動作不是很溫柔地扒下他的龍袍,然后又疆著身子在那渾身不自在地被曲柚脫下中衣。
這期間顧城安好幾次想去捏曲柚的小臉,更想捧住曲柚的小臉將上面的淚痕舔干凈,然后抱她哄她,問她為什么哭,誰惹著她了,可每次抬起手又沒有勇氣繼續(xù),一次次收回手。
他怕聽到那可怕的答案。
曲柚給顧城安脫完衣裳,瞥了一眼顧城安的大腳,拋卻給顧城安脫龍靴的念頭,重新爬上床,淡淡說了一句,“臣妾來了月事,不宜侍奉皇上,皇上案牘勞累必也乏了,就寢吧。”
說完也不管顧城安什么反應(yīng),曲柚挪到龍榻最里頭,扯來被子蓋住自己,小手抱住枕頭最邊邊的位置。
她是側(cè)躺的,留給顧城安的那面只是一個嬌小的背影。
顧城安看不見她的臉,曲柚眸子里的淚水再也憋不住,一顆一顆滾落出來。
她本來想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幷且做好她皇后的本分,她沒有資格怪罪顧城安什么,是顧城安將她從小山村帶回來,是顧城安給了曲家滿世榮華,她不應(yīng)該奢望那么多,也不應(yīng)該那么天真,可是剛才她實在裝不下去了,差點沒繃住。
“柚柚,你……怎么了?”顧城安還立在床邊。
曲柚趕忙捂住嘴,不想讓自己發(fā)出抽噎的聲音,幷將被子往上扯一點,蒙住自己的頭。
顧城安夷猶一番,鼓起勇氣問出一句:“是……都想起來了嗎?”
想起你把我當成替身的事情嗎?
曲柚在被子里苦笑,沉默了好一陣,她抹掉淚,將頭露出一些,搖了搖頭,說道:“臣妾突然哭,不是因為想起什么,而是……今晚有些想念爹爹,陛下,時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p>
顧城安緊張的神經(jīng)瞬間一松,這才明白什么,一巴掌拍住額頭。
他爬上床,將被子里的軟人撈出來抱住,聲音已不見方才的冷遲和僵硬,“原來柚柚是想岳丈了?!?/p>
曲柚“嗯”了一聲。
她不想讓顧城安知道她已經(jīng)知曉自己被顧城安當成“長孫梨兒”替身的事情。
顧城安哄了曲柚幾句,將她小臉上的淚痕一點點舔舐干凈。
“李氏已經(jīng)薨掉,岳丈他在天之靈會得到安息的,你別掛心了,怎么今天突然想岳丈了呢?哭得這般傷心,害得朕以為……”
顧城安一時語凝,沒再說下去,只是將曲柚的小身子緊緊抱在懷里,大掌輕輕拍在曲柚的小脊背上。
“就是突然想了嘛?!鼻终f這句話的時候沒控制住情緒,差點沒哭出來,但聽在顧城安耳里倒變成了撒嬌,他深目軟成一灘水,又哄了曲柚好幾句。
享受著顧城安的安慰和抱抱,曲柚心里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