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1 章 洞房花燭夜(二)
夜里的暴雨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嘩啦啦的雨聲先是變小,俄爾滴滴答答地消失,只余帳篷里仿若要斷氣的抽噎聲。
“姐姐,你不哭了好不好?你哭得我的心都痛了?!?/p>
多吉撩開她垂落頰邊的幾根小辮子,頭側(cè)貼在毛氈上,瞅著羅朱的棕色大眼微腫著,紅通通的好像兔子。被淚水洗濯的眸子此刻越發(fā)的清澈明亮、純凈無垢,流轉(zhuǎn)在瞳仁中的是絲絲縷縷剪不斷理還亂的心疼。微微嘟著的厚實(shí)唇瓣讓可愛的臉龐上流溢出幾分無奈和憨然,像是個備受委屈和虐待的孩童。
羅朱止不住又發(fā)出一陣斷氣似的抽噎,直想戳瞎自己的眼睛,或是拍扁眼前這張極具欺騙性的男童臉龐。如果不是體內(nèi)還嵌著一根半天都不癱軟萎縮的火燙硬物提醒著她,差點(diǎn)又上當(dāng)?shù)劐e將偽童看成一個真正的受了委屈的憨淳孩童。
除了抽噎,不理睬他,她都不知道自己此刻該怎么辦了?哭,眼睛哭腫哭痛了,嗓子也哭啞了,再哭不出來了。被欺騙的悲痛、憤怒和絕望早在感受到那一滴滴濺在肌膚上的熱淚時就亂成了一團(tuán),現(xiàn)在更是隨著長時間的哭嚎流了個干凈。心里空蕩蕩的,腦子里空茫茫的。她和多吉已經(jīng)回不到以往以姐姐和弟弟的身份相處的單純時光了,難道真要嫁給一個比她小三歲多,又曾經(jīng)欺騙過她,不顧她意愿強(qiáng)行侵犯她的偽童?不嫁,那他們這樣親密的連接在一起又算什么?兩頭牲畜嗎?
不知是因?yàn)槎嗉m然騙了她,卻一直像扎西朗措一樣對她很好很好,還是因?yàn)槎嗉撬ㄒ灰粋€交付了信賴和喜歡,想要好好照顧一輩子的同病相憐的人,或者兩者都有的原因,總之,在大哭之后,她對他的恨就無奈地憋屈地淡了許多。
“姐姐,你想要違背你的諾言,不嫁給我,也不再與我相依為命,狠心拋棄我嗎?”
微嘟的唇瓣委屈地扁了扁,隨即抿成一條僵直倔強(qiáng)的線,泛紅的棕色大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她,里面充滿了被遺棄的黯然神傷和悲怨凄涼。迷蒙的水汽慢慢凝結(jié),兩顆晶瑩的淚珠無聲地垂落,接著又是兩顆,一顆追著一顆,好像斷線的水晶珠子,不斷地側(cè)流過高挺的鼻梁,蜿蜒進(jìn)臉頰和毛氈相交接的地方,瞬間濡濕了一大片。
“我──”羅朱有剎那的抓狂。被騙的是她!被侵犯的是她!痛的是她!受委屈的是她!該怨該恨的是她!是她!是她!是她好不好!為毛在那雙無垢的委屈的悲涼的黯淡的棕色眼眸的指控中,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成了言而無信的小人,成了負(fù)心薄情的爛人,成了拋夫棄弟的罪人?
“姐姐,我知道自己又臟又丑,這世上最愛我的阿媽輪回了,就再也找不到一個能愛我的人了?!睂γ嬷缚厮哪型槌楸亲樱冻鰝€淺淺的卑微至極的討好笑容,“姐姐,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我不求你愛我,喜歡我,只求你嫁給我,不要拋棄我就行了。姐姐,我會永生永世地對你好的,你以后要是喜歡上了別的男人,我絕不會阻攔你,還是會永生永世地對你好的?!?/p>
“我──”心又開始針扎般地痛,不過這一次是為了那朵卑微討好的笑容,那雙含淚乞求的眼睛。從來——從來都沒有誰表露過是這么的需要她。在多吉的心中,她就真的如此重要?重要到他甘愿舍棄所有尊嚴(yán),低到塵埃地討好她,乞求她?!
“姐姐,你應(yīng)了我好不好?”似乎瞧出了她的軟化和不可置信,多吉將面頰輕輕貼上她的面頰廝磨,用不斷滾出的熱淚擦洗她的柔嫩肌膚,“姐姐,我不要也不喜歡狠心無情的阿兄,我只要你,只喜歡你,只永遠(yuǎn)對你一個人好。沒了你,我都不知道自己活著該干什么了。姐姐,你就應(yīng)了我,嫁給我好不好?”臉頰廝磨廝磨著,就變成了厚實(shí)的唇瓣廝磨上柔嫩的花瓣圓唇,舌尖輕輕地舔舐著細(xì)膩的唇瓣紋理,低喃得接近囈語的聲音溫柔而寵溺,有種醉人迷心的魔力,“姐姐,你笑,我陪著你笑,你哭,我陪著你哭,你要生氣,我就任你打,任你咬。姐姐,你嫁給我吧?”
團(tuán)團(tuán)熱暖的陽光青草氣息含夾少年的獨(dú)特魅惑撲進(jìn)羅朱的口鼻,撲向她的面龐,熔化著她為數(shù)不多的疑惑和理智,緊繃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綿軟下來。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一個人是如此如此地需要她,將她視為不可割舍的肋骨。橫亙在心里的一道道膈應(yīng)在寵溺的囈語,溫柔的舔舐中崩潰坍塌,心里泛起一絲莫名的滿足和喜悅。這一刻她忘了多吉對她的欺騙,忘了多吉對她的蠻橫侵犯,也忘了多吉小她三歲多的年齡,嘴里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終是將自己給賣了。
“羅朱,姐姐,我的好姐姐,我的妻子?!倍嗉H吻她的唇瓣,低喚她的名字。眼里的淚水靜靜淌下,流到兩人相貼的唇瓣上,流進(jìn)她微啟的唇縫里,咸熱而苦澀,剎那浸進(jìn)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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