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徐楸緘默片刻,點了點頭。
梁子庚不著痕跡地輕嘆了一口氣。
徐楸的病因,歸根究底來源于她從未見過面的生父。袁樅青年時期和徐筱相戀,在梁子庚持有的信息中,他似乎是個清正廉潔、大公無私的從政者,出身良好,品行端正。名聲大噪時英年早逝,聞者無不扼腕嘆息。
父親去世不久,徐楸作為遺腹子出生了,她的到來沒有成為母親徐筱的安慰,反而因為父親的去世被遷怒——失去了愛人的徐筱患上了產后抑郁癥,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時候,幼小的女兒成了她精神失常下發(fā)泄悲痛的承載品。
梁子庚不知道徐楸具體經歷了什么。當初長清藥企作為醫(yī)院最大的供貨商,同時持有醫(yī)院百分之三十股份的徐筱女士把女兒送來他的門診室時,他從病人的漠然和家屬的吞吞吐吐中,似乎明白了一切。
經過漫長的治療,梁子庚發(fā)現(xiàn)徐楸對自己去世的生父似乎有著某種復雜的情結:因為缺失父愛,但得益于身邊人從小到大的提及熏陶,她對她那位優(yōu)秀的生父很是仰慕和期盼,但因為母親的對待和一些閑言碎語,她大概又憎惡厭恨著對方。
而今,她說,她的人生中出現(xiàn)了一位和父親性格很像的人。
梁子庚隱隱有種預感,或許那個變數(shù),會成為徐楸病情好轉或惡化的關鍵。
一片沉寂中,門診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敲響了,“咚咚”兩聲,門開了——
徐楸看過去,還真是剛才在電梯里看見的那個女孩,不過沒穿私服,換上了醫(yī)院的白大褂。看見徐楸的一刻,對方愣了愣,大概突然想起自己在電梯里說了什么,臉上肉眼可見的飛起兩片紅霞。
有些怯生生地跟梁子庚問好:“梁、梁老師好,我是新來的實習生,昨天我來報道的時候不輪您的班,以后還請您多多關照了?!?/p>
實習醫(yī)生叫陳圓圓,大四,昨天剛被分到梁子庚手下。
陳圓圓話音才落,徐楸突兀地想起對方說的“蓮子羹”,沒控制住,嘴角勾了勾。
梁子庚當然不知道徐楸笑什么,不過既然徐楸沒有失眠,那例行減少一點藥量,診療就算結束了。
徐楸離開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實習醫(yī)生也在看她,兩個人目光對上,對方頗俏皮地沖她眨眼笑了笑。
外面的風停了,醫(yī)院里來往走動的人多了起來。
被剛出的太陽照得暖融融的,徐楸包里電話響了,她還以為會是徐筱或者她的助理秘書,但沒想到是謝雍。
“喂?”徐楸被頭頂?shù)奶柣瘟讼卵?,臨近中午的還帶著涼意。
那頭很安靜,謝雍的聲音傳來時甚至帶著空曠的回音:“你的外套,落在我家了,我昨天才發(fā)現(xiàn),已經洗干凈晾干了?!?/p>
那外套要不要都無所謂,反正那也是徐筱買的。徐楸出了醫(yī)院,聽謝雍再次開口:“你現(xiàn)在在哪兒,我開車把衣服給你送去。”
是要送衣服,還是想見面;他有必要為了件衣服跑一趟嗎?徐楸頓了兩秒,“醫(yī)科大附屬醫(yī)院,南門。”
隔著電話,徐楸似乎能從謝雍的語氣中聽出他在那邊皺眉:“你生病了?去醫(yī)院干嘛?!?/p>
她沉默,那邊已經自顧自又接上剛才的話:“算了,不想說就不說。我馬上過去,你稍微等我一會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