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庇萸寮握f完之后楞了楞,“不對啊,你憑什么使喚我?”
慕容檐吩咐人的時候?qū)嵲谔匀欢涣?,仿佛他天生就該如此。旁邊的人也不自覺被這樣的氣場影響,即便不是他的奴仆,也不由自主聽他安排。虞清嘉站在原地忿忿,但是她知道現(xiàn)在不是講究這些的時候,所以雖然氣咻咻的,卻還是依言去撿有用的衣物、包裹。
她剛把好幾個布帛攏成一個大包裹,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悲鳴,虞清嘉嚇了一跳,趕緊朝傳來聲音的方向跑去。她剛跑過來就看到慕容檐匕首上掛著纖細的血絲,而尚余一口氣的馬已經(jīng)徹底絕息了。
虞清嘉楞了楞,不能明白眼前這一幕:“你為什么要殺了它?它明明還活著?!?/p>
“它已經(jīng)不能走路了,不殺了它,留給后面的追兵嗎?”
“可是你已經(jīng)說了它不能走路,即便追兵發(fā)現(xiàn),它也派不上用場了。相反,如果這匹馬被附近的農(nóng)戶發(fā)現(xiàn),想辦法抬回去醫(yī)治,說不定還能有一條生路?!?/p>
馬是相當(dāng)金貴的牲畜,尋常人家根本養(yǎng)不起,所以如果被附近的農(nóng)民獵戶發(fā)現(xiàn),即便沖著馬的高價,恐怕他們也會試著救一救它的。慕容檐聽到虞清嘉的話后輕輕一笑,道:“那就更要殺了它。我的東西,即便不要了,也不能落到別人手中?!?/p>
虞清嘉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個人,他長得精致綺麗,說這番話時他甚至還在笑著??墒沁@樣仿佛集天下所有美好于一體的人,卻有著一副魔鬼的心腸。
虞清嘉不知為何涌上一股憤怒,此后繼續(xù)趕路時她也依然冷著臉,沒有再像進來時那般喋喋不休地纏著慕容檐說話了。
兩人靜靜地走在密不見天的森林中,耳邊只能聽到他們倆的腳步聲,不知名的昆蟲叫聲時近時遠。慕容檐突然腳步一停,一雙飛揚凌厲的眼睛慢慢掃過四周樹木。
慕容檐的表情很嚴(yán)肅,虞清嘉即便下定決心不和狐貍精說話,現(xiàn)在也不由被感染。她緊張地問:“怎么了?”
“有追兵?!?/p>
一身隱蔽打扮的武士無聲地在樹林間挪動,腳步踏在一寸有余的積年落葉上,竟然毫無聲息。
他靜悄無聲地追蹤著前面的兩個人,雖然他們的目標(biāo)幷不在此,可是出于穩(wěn)妥,主子還是派了人來解決虞文竣的女眷。武士已經(jīng)跟了好一會,方才不知為何突然跟丟了。他正小心地排查著路上蹤跡,突然眼神一凝,看到前面不遠處,那個穿著紅色長裙的女子正扶著樹,跌跌撞撞地朝前走著。
就是她了,虞文竣的女兒實在是一個難得的美人,可惜了。武士無聲地拔出短刀,迅速朝虞清嘉潛去。
虞清嘉站在前方,手心上都是冷汗。在她閨閣十四年中,她從沒有來過這樣荒野的森林,更不必提被人追殺。即便是祖宅最艱難的那幾年,她也不過在言語上受些埋汰,衣食住行上依然過著虞家六小姐的生活。
她在父母的期盼中出生,從小被雙親捧若珠寶,白芷等人也對她呵護備至。即便生逢亂世,虞清嘉卻在充滿安全和愛的環(huán)境中長大。她什么時候經(jīng)歷過這樣危險的情形,非但要將后背暴露在外,還要裝作無事地繼續(xù)往前走,不能露出絲毫緊張害怕,她背著身,甚至連歹人的位置都不知道。而她能信任的,竟然只是一個素有積怨、僅比她大了一歲的同齡人。
虞清嘉不知走了多久,隱隱聽到身后有利刃入肉的聲音。虞清嘉膝蓋一軟,再也站不住,直接跌坐在地上。
她雙手哆嗦著撐住身體,勉力向后看去。她至少要知道,到底是誰贏了。
天色已經(jīng)漸漸昏暗下去,這樣密不透風(fēng)的森林里愈發(fā)隔絕日夜和時間。林子中揮之不去都是落葉和腐朽的氣味,黑暗更是如潮水般,慢慢從樹干間彌漫過來。在這樣半昏半暗中,虞清嘉看到一個人影側(cè)對著她而立,對方窄袖束腰,從側(cè)面看簡直清俊如竹,可是他的動作卻說不上清俊。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那雙手修長白晰,美麗的如同藝術(shù)品,可是方才伏擊刺客時,這只手不可避免地濺上血跡。猶帶著溫?zé)岬孽r血在手心流淌,慕容檐看著自己的手指,忍不住慢慢握緊又松開,漸漸整雙手都沾滿了嫣紅的血。
他正看得入迷,突然耳邊傳來一個柔柔的聲音,許是因為主人緊張,尾音猶在微微打顫:“狐貍精。”
虞清嘉站在一丈外的地方,正緊張地看著他。慕容檐看著虞清嘉慢慢走近,最后試探性地握上他的手腕,她的指尖也因此很快染上鮮紅。
虞清嘉瞪大眼睛,濕潤潤地看著他,輕輕扯了扯他的手腕:“天色晚了,我們走吧。”
狐貍精這樣不言不語、凝視鮮血的樣子真的讓她很害怕。
血漸漸涼了,可是她的手掌依然溫?zé)帷K氖中恼酶苍谀饺蓍艿拿}搏上,隨著脈搏跳動,虞清嘉的溫暖也隨之傳遍他全身。
慕容檐瞳孔中泛出幽微的藍,他看了虞清嘉好一會,慢慢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