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燁一腳踢開宋依顏，“來人，去花園的水井檢查！”
不到一刻鐘，幾個(gè)小廝和大管家都回來了，大管家手里抓著沈甸甸一大包袱藥丸，“回稟侯爺，小的在大夫人房間里找到了大量清涼丸！還有配制清涼丸的藥方！”
派去花園的小廝也回來了，“侯爺，水井驗(yàn)過了，井里被人投了大量清涼丸，整口井水里都含有這種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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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依顏頭發(fā)蓬亂，手心濕膩的幾乎把不住地面，江采茗驚慌失措的抱著母親的身子，背心熱辣辣地沁出了一層汗水，恨不得將鶯兒抽筋剝皮，油烹火煎！
“爹爹……你，你不能就這樣冤枉娘親！如果，如果赤豪真的是因?yàn)楹攘讼虑鍥鐾璧木赖舻摹瓰槭裁雌渌R匹都沒事？”
老大夫淡淡的瞟了宋依顏一眼，嘆氣收拾藥箱，“縣君，那水雖然是所有馬匹都在喝的，可是，普通馬匹排汗并不像汗血寶馬這么劇烈。雖然清涼丸對普通有所影響，但絕對不足以致命，唯獨(dú)汗血寶馬……任何止汗的東西都等于要它的命！”
鶯兒走去江燁身邊，滿意的看到江燁脖子、額角都密密麻麻盤亙著指頭粗細(xì)的青筋，顯然已經(jīng)暴怒到了頂點(diǎn)！
她咯咯輕笑，“侯爺，這下藥的人可真陰險(xiǎn)。居然能想到在井水里投清涼丸，這么一來，人喝了井水沒有影響，其他馬匹喝了井水也不要緊，唯獨(dú)就害死了咱們府里唯一的汗血寶馬！如果不是今日騾馬大夫發(fā)現(xiàn)了，誰會想到這種女子閨房里美容養(yǎng)顏的東西也能用來禍害他人！”
“你血口噴人！不是我?。》蚓?！害死赤豪的絕對不是我！”宋依顏尖叫著爬去江燁腳下，江燁垂眸冷冷地給了她一個(gè)耳光，幾乎打歪了她的半張臉！
鶯兒冷笑，“不是你？大夫人，你怎么敢說不是你？難道買藥的人不是你？配藥的人不是你？清涼丸的方子不在你手上？管家方才還搜出來了大量的藥丸……赤豪是因?yàn)榍鍥鐾杷赖模皇悄愫λ浪?，又會是誰！侯爺，這件事最好確定不過，只要您派人去大夫人常抓藥的藥鋪問一問，自然知道大夫人是不是經(jīng)常去抓藥配制清涼丸！”
羅大夫聞言嘆息一聲，回稟，“侯爺，不用找人去藥鋪，老夫就可以作證。清涼丸的方子，大夫人前幾日就找老夫和幾位太醫(yī)一起看過，夫人確實(shí)拿方子配藥來吃了。當(dāng)時(shí)老夫也告訴過夫人此藥可以清涼止汗，只是老夫沒有想到，夫人不僅自己吃，還……”
末了，他搖搖頭，長嘆一聲。
鶯兒在黯淡燈火中微微彎起美目，眼角眉梢流光溢彩。
沒錯(cuò)，井水里面的清涼丸自然是她偷偷投入的，只是，她那里如今干干凈凈，一顆藥丸都沒有，連藥方都在宋依顏手中，無論如何也賴不到她身上！
更重要的是，宋依顏疑心方子有問題，為了保險(xiǎn)，曾召集了好幾位大夫前去會診。如今這些大夫就個(gè)個(gè)都是人證，證明了宋依顏的確在配藥、吃藥！
宋依顏，宋依顏，今日你無論如何，沒法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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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宋依顏聞言只覺得陷入了萬丈深淵，被粘膩的蛛網(wǎng)死死纏緊，眼前的鶯兒不是一個(gè)女人，而是一只走來吞噬掉她的毒蛛！
宋依顏此刻再也不見往日里空谷幽蘭的模樣，面色慘灰，蓬頭亂發(fā)，渾身衣裳早已跌在泥地里，滿身臟污的大聲叫著，一邊拼命掙扎，“夫君！妾身是被陷害的！妾身從來沒有給井里投過什么清涼丸?。 ?/p>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身惡狠狠的盯著鶯兒，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是鶯兒！是鶯兒干的！她也有清涼丸，她也會配??！妾身的這張方子就是從鶯兒那里偷來的！”
事到如今，就算要她承認(rèn)偷盜他人財(cái)物，也非說不可了！比起害死赤豪的罪過，偷盜只是個(gè)小小的罪名了！
鶯兒一手挽著江燁的手臂，委屈的淚花滾落，“侯爺，大夫人怎么總是要誣陷奴家！大夫人，既然你說清涼丸的方子是從我屋子里偷來的，那么請問是誰偷的？”
碧波膝蓋一軟，慌忙跪了下來，“啟稟侯爺……這方子，這方子的確是奴婢從鶯兒夫人屋里偷來的！奴婢也是一時(shí)糊涂，想要為大夫人調(diào)理身體才會去偷，這張方子真正的主人是鶯兒夫人，侯爺，大夫人是冤枉的！”
鶯兒微笑挑眉，“碧波，你說方子是從我那里偷來的？請問，誰看見了？”
腦中一道冷光劈過，碧波身上一軟，癱了下去……完了！
既然是偷來的，自然不會有任何人看見，根本無法作證！
鶯兒趁勝追擊，“既然沒人看見，你怎么敢血口噴人來誣陷我？我可從頭到尾就沒有聽說過什么清涼丸，碧波，你是大夫人的貼身丫鬟，你的話根本不能作數(shù)！”
宋依顏見碧波不頂事，眼中精光一閃，瞬間抓著江燁的衣擺一手指向鶯兒，惡狠狠的眸中發(fā)出熒熒紅光，“是她，夫君，真的是她！吃了清涼丸的女人，在夏天肌膚也會清涼無汗，夫君，你看看鶯兒！她身上清清爽爽，一滴汗也沒有，她也有清涼丸啊！”
鶯兒笑瞇瞇的從衣襟里拉出一塊通體晶瑩、碧綠剔透的圓形玉璧在宋依顏眼前晃悠，“大夫人，看好了喲，這碧玉叫做‘寒冰玉’。奴家之所以能夠肌膚潤澤、清涼無汗，都是因?yàn)榕宕髁诉@塊玉的功勞，和那勞什子‘清涼丸’可半點(diǎn)沒有干系！”
江燁勃然大怒，一甩腳就將宋依顏踹開！“事到如今，你不但沒有半點(diǎn)認(rèn)錯(cuò)之心，還要繼續(xù)誣陷別人，你這心腸，真是毒如蛇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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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利用了。
她被鶯兒利用了。
先是巫蠱，再是赤豪的死，鶯兒一環(huán)環(huán)將她的脖子送入絞索，收繩奪命，避無可避！
完全無可辯駁，完全沒有死角。
宋依顏癱在地上，空茫無助的看著黃豆一般的風(fēng)燈掛在樹梢，隔著燈罩一點(diǎn)朦朧暈黃，鬼火一般凄慘，胸口的脈搏律動(dòng)漸漸變緩，血液里仿佛有無數(shù)蟲咬蟻噬淺淺的激蕩，在無盡黑暗中永遠(yuǎn)滅頂。
江采茗無數(shù)的話堵在喉嚨口，卻什么也說不出來，人證物證絲絲入扣，還有什么翻身的余地？她淚盈盈的望向江燁，卻看到的是父親近乎于猙獰的神色！
“一個(gè)字都別想求情?！苯绍€沒開口，江燁已經(jīng)搶先從牙縫里一個(gè)字一個(gè)字?jǐn)D出聲音，“滾回你自己的閨房去，如果你不想落到和這個(gè)賤人同樣的境地，就滾！”
江燁從來不曾這么疾言厲色的和女兒說過話，宋依顏強(qiáng)壓下心口的劇痛，拼命伸出手胡亂在空氣中搖動(dòng)，不斷哀求，“夫君！夫君！都是妾身一個(gè)人的錯(cuò)，和茗兒沒有關(guān)系，你不要兇她……她可是你最疼愛的女兒啊！”
“滾開！”江燁扭曲著臉將宋依顏?zhàn)ラ_，狠狠摜在地上！他毫不留情，眸子怒的發(fā)紅，聲音冷峻而陰滾，“來人，把二小姐帶回閨房，從此以后，如果她還敢來看這賤人，就不是本侯的女兒！”
江燁滿目嫌惡的看著宋依顏，一想到她這么多年來的善良溫柔都是假像，皮相下凈是惡毒蛀蟲，真真是一只骷髏惡鬼！而他竟然還寵愛了她那么多年！她帶出來的女兒……是不是也和她一樣是個(gè)表面光鮮，內(nèi)里敗絮破敗的毒婦！
江燁怒火上頭，連帶著看江采茗也覺得面目可憎，不能入眼！
江采茗哭道，“爹爹……爹爹你要相信娘親啊，咱們府里一直平平靜靜沒災(zāi)沒難的，都是這鶯兒入府后，才會這樣……”
鶯兒厭惡的看了江采茗一眼，都這樣了，這位柔弱純潔的二小姐還不忘拖她下水么？
“二小姐，您說話小心一點(diǎn)。從前府里平平安安的，那是因?yàn)榇蠓蛉俗约邯?dú)大，整個(gè)晉候府里也就大夫人一個(gè)女人，侯爺連個(gè)妾都沒有，大夫人自然不需要整治誰。哦……我想想，貌似侯爺身邊并不是一直沒災(zāi)沒難吧？奴家聽說，多年前，衣妃娘娘的親生母親、侯爺?shù)墓史蛉撕陀駜盒〗愣細(xì){了，這不是災(zāi)、不是難？奴家覺得十幾年來，府里沒有爭斗，恐怕是因?yàn)榇蠓蛉擞昧烁鞣N法子把別人都擠兌走，擠兌死才會這樣吧！”
這話頓時(shí)引起了江燁對于翠秀的愧疚和對宋依顏更大的憤怒！
想當(dāng)初，就是因?yàn)樗我李伝璧?、宋依顏生病、宋依顏替玉兒定親，才導(dǎo)致翠秀血崩離世，玉兒小小年紀(jì)就撒手人寰！
宋依顏，宋依顏，現(xiàn)在想來，這些事都和宋依顏有著不可撇清的關(guān)系！
這女人，簡直就是畫皮包裹的劇毒蝮蛇！
宋依顏哭著不依不饒爬回去，卻被無數(shù)小廝按住，他們絲毫不留情……巫蠱害人，藥死赤豪，這位大夫人算是徹底完了！
幾個(gè)人用力將宋依顏痙攣的手指從江燁衣服上撕開，鐵鉗一樣的手掰開她的十指，力氣之大，甚至將她的指頭掰斷了！
劇痛順著手指直竄上頭，宋依顏痛的直暈，一面搖頭一面搖撼著身子，“夫君！夫君！你不要分開我和茗兒，她是我的命啊！”
“大夫人，您還是先擔(dān)心擔(dān)心您自個(gè)兒吧！”鶯兒嗤笑，“巫蠱案發(fā)，侯爺對您手下留情，那是顧及幾十年的夫妻情誼！您不但不感激，還用這等惡毒的法子將赤豪害死，用來誣陷我！大夫人，您明知赤豪對侯爺有多重要，失了赤豪，侯爺會被慕容大人猜忌甚至疏遠(yuǎn)！而您，為了一己私欲，就將侯爺陷入這樣被動(dòng)的境地，你但凡替侯爺多考慮一分，都不會做出如此天怒人怨的事情！”
這番話頓時(shí)將江燁的憤怒煽動(dòng)至最高峰！
鶯兒十分了解江燁，哪怕他看穿了宋依顏的真面目，只要宋依顏不對他自己造成實(shí)質(zhì)性傷害，他始終不會忍心真正傷害她！
而這一次，宋依顏在明知赤豪重要性的情況下藥死了汗血寶馬，等于是絲毫不顧及他的難處，明知故犯，給江燁造成了極大傷害，他不可能不憤怒，他不會再對宋依顏留一絲情分！
果然，江燁眸子里連半絲憐憫都沒有，冷冷的盯著宋依顏，“把這個(gè)賤人給本侯關(guān)在馬廄里！永遠(yuǎn)不許放出來！害死了本侯的汗血寶馬、還企圖誣陷他人，這賤婦其心可誅，不得好死！永遠(yuǎn)都不許她踏入正門庭院一步，否則，就給本侯趕出大門去！”
一個(gè)小廝微微猶豫，“侯爺……這，把大夫人關(guān)到馬廄……不甚合適吧？……”
“誰說她是大夫人??？”江燁轉(zhuǎn)頭怒叱，“從現(xiàn)在開始，這賤人再也不是本侯的妻子！將她給我關(guān)進(jìn)馬廄，休妻文書……本侯很快就給她送來！”
說罷他咬牙切齒的轉(zhuǎn)身逆風(fēng)而去，看都不愿意再看這個(gè)女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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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依顏一個(gè)情急，直直跪了下去，眼看江燁連腳邊的灰塵都不屑輕揚(yáng)，不禁崩潰的大哭起來，嘶聲呼喚，“夫君！夫君，你說過要對顏兒一生一世、永不相負(fù)的啊，你怎么能休棄我，夫君，夫君！”
江燁連回頭都不屑，冷冷怒哼，“這句話，是本侯從前那個(gè)心地善良的宋依顏說的，不是對你這個(gè)蛇蝎婦人！”
宋依顏爬動(dòng)間撞翻了馬廄側(cè)面的尿桶，一股子尿臊氣劈頭蓋臉潑向她，令人聞之欲嘔。
鶯兒揮退了四周的小廝，笑吟吟的走上去，一腳踏上宋依顏的后腦勺，將她連口帶鼻踩進(jìn)腥臊的馬尿中！
“大夫人，讓我來告訴你一個(gè)道理。”鶯兒聲音脆如銀鈴，雙眸發(fā)紅，鶯兒不愿意叫這個(gè)女人宋依顏，宋依顏是她早逝的小姑姑的名字，不是這個(gè)女人的名字，“防人之心不可無，害人之心，不、可、有！”
說罷，不等宋依顏抬起頭，她邊將腳底挪去宋依顏的肩膀，生生踩裂了她的骨頭！
尖利的凄涼嘶叫響徹小院，卻沒有一個(gè)人前來救她。
風(fēng)燈靜靜的，樹葉靜靜的，連風(fēng)都是靜靜的。
宋依顏滿嘴污濁屎尿，嗚嗚堵著嗓子嘶叫，“你是個(gè)魔鬼，魔鬼！……”
“我是?！?/p>
鶯兒抱著手臂，垂下臉靜靜的俯視她，“你說的沒錯(cuò)，我是魔鬼?！?/p>
我的世界早就瓦解了，坍塌了，充滿痛苦和絕望，不可能走得出來。
我所有的慈悲，所有的忍讓都隨著我親人的死亡而消失，所以我決定拉著我最痛恨的人共赴地獄！
“宋依顏，你的苦日子總算來了，我會好好‘照顧’你，你看著啊……”
一身紅衣，將鶯兒背后的彎月似乎染成了血色，死一般的沉重通紅，鐵一樣的腥銹黯淡！
再怎樣的繁華，都要?dú)w于紅塵。
再怎樣的美貌，都要輸給時(shí)間。
再怎樣的富貴，都會化作泥土。
再怎樣的罪惡，都會用血洗滌。
舉頭三尺有神明，且看蒼天饒過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