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橡皮
“第二,分手后,任何一方不能死纏爛打。"
路柔的臉色瞬間暗沉下來,無聲笑了下。他倒想得怪,還沒怎么開始,卻打算好了結(jié)束以后?怎么,以為她會糾纏不放?
她問第三呢。
“沒想好?!?/p>
沒想好?留退路呢?路柔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fā),只能用沉默去應對他。
江漫是懂得這種沉默如深海,表面平靜而已,他也開始沉默。
時間過得有些久了,慢慢地,他的右手挨近她的手背,指頭碰了碰她的指頭,以這種小心翼翼的傲慢求她理解。
他的皮膚還是那樣涼,路柔顫了一下:"不同意會怎樣?"
江漫面對她,低下眼,眸光深情地喚她:"路柔。"
她自然樂意他這么叫她的,是望他起碼給到她一種使她心理好受的安慰。
她說嗯?聲音微哽。
江漫便向她又近了些,低了頸,臉對臉,唇近得她能聞到佛手柑的香氣。他對著她的唇,臉慢慢俯低。
然而,又戛然剎車。最后低著眼睫,頭抬上后親了下她的額頭。
"有什么地方做不好,對不起。"
痕跡很輕,微溫,柔軟。蝴蝶點水一樣泛起她的漣漪。
路柔看向他,一種不可名狀的情緒酸著她。她突然意識到他們之間還有無比坎坷的路要走。
因為他們臣服于感情,然而他們又死愛著自己的規(guī)矩不放。
為了讓她理解,他已經(jīng)使出招數(shù)了。
她喜歡他更多,所以這時候她是斗不過他的,她只能開解自己。想想以前,啊,對,差勁的時候就想想比現(xiàn)在還差勁的時候,想想以前江漫連走個路都要離你老遠,現(xiàn)在都能主動親額頭了,這已經(jīng)是種前進了。你還想要怎樣?得了一立馬就能得到百嗎?江漫要真這么容易被征服,那還是珠峰雪蓮的江漫嗎?
想完,路柔心理好受多了:“行吧,我同意?!?/p>
他的表情溫潤:"抱歉,有些事我需要慢慢適應。"
"明天可以陪我看電影嗎?"
"明天要陪余洲。"
路柔沒說什么了,她換位思考地想,如果江漫要她突然改變安排,她也難以同意。
路柔:"那有空了再說吧。"
遠處黑暗的雪山被夜吞沒。她的手腕突然一涼,她低下去看,江漫已經(jīng)放開了。
是條銀白色手鏈,中間有碎鉆,一圈小花圍繞,簡單又精妙。
江漫:"你的不是丟了嗎?這是我姐不要的。"
不要的送她?路柔的歡喜立馬堵在鼻腔。
"我回去了。"江漫很著急似的,邊說邊轉(zhuǎn)身就走。
她在背后喊:"毯子不要了?"
"不了。"
"江漫?"
"嗯?"
"出口在那邊。"
他一下停住了,轉(zhuǎn)身時,臉上出現(xiàn)了稍縱即逝的窘迫,隨即又淡然離開。
路柔歡笑一聲,手鏈也跟著顫抖。她將左手伸到眼前,細細看了外圈,再去看里面。借著周圍淺淺的光,她看到內(nèi)圈有一塊凹凸不平的刻字。只好貼近了眼睛瞪大地看,手指認真地去摸——
是她的名字縮寫。
她猛地看去江漫離開的方向,然而人已經(jīng)不見了。
騙子。什么他姐不要的,騙子??谑切姆?。她被他騙了,心里卻升起一大股甜味的柔情。
你看這男人吧,清高,嘴硬,還不肯袒露自己的內(nèi)心感情。
表面斯文溫柔,實則強勢。別人都是"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的柔軟口吻,他卻是"我想做你男朋友"——這種口吻,在柔軟中暗藏著強悍的壓迫感,真是骨子里的高傲。
路柔摸了摸額頭,還在上升溫度。
小小一個手鏈,就滿足得以后再也沒這種感覺。她把手抬得高高的,給月看,給天看,給自己看,笑得格外傻氣,趕走剛剛那點委屈。
路柔閉上眼,心被風柔軟了下來。
她想我那樣喜歡他。原來認定的人,哪怕惹我傷心,惹我氣,小壞了點。但我手里有塊橡皮,總會慢慢把他的那點不好擦一擦。
后面幾天,路柔并未多見江漫。
他有他的正事忙,消息也發(fā)得少,她也少打擾他。課程不同,放學后江漫大多婉拒她的邀請,碰面機會便也少。有時路上遇到想上前說個早,但怕遲到便錯過了。
看他最長的一次還是周五,江漫參與校園藝演。一群玩音樂的在學校噴泉廣場中央進行表演,得來的錢捐貧困小學。
原來他會唱流行歌曲,成熟、磁感的嗓子,聲音多情。黃燈下,他清冷的臉孔,歌喉卻放蕩不羈。
白江和她站在人群外圍,談著、聊著,眉開眼笑。
白江問她:"三年了,沒打算找男朋友嗎?"
她看著人群里捧贊的江漫,她與他之間隔著一大塊距離?;蛟S音樂是比人類更迷人,江漫沉浸到?jīng)]有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沒有看過來一眼,而她已遠望他好幾個小時。
路柔:“有時候找了,可能跟沒找差不多。”
周六晚六點,她噴好香水,抹上潤唇膏,口袋里裝滿糖。
路柔進到他家客廳,一眼看到茶幾上擺滿了棋,黑白廝殺,掌棋者只有一位。圍棋,路柔看不明白,聽說過江漫是獲得省金獎的圍棋高手。
江漫見她來了,撚黑棋的指頭潤白,落下。"下圍棋嗎?"
路柔:"不會。"
他落下一顆白棋:"等我下完。"
路柔輕聲提示:"今天是約會。"
江漫的眼神無辜,又理直氣壯:"我知道。"
死江漫,她狠狠磨了磨后槽牙。
路柔看他又走了一步黑棋,便說:"玩五子棋,怎么樣?"
他眼神淡淡的不屑:"五子棋?"
路柔:"你那么厲害,五子棋不會嗎?"
抬頜,他慢慢看向她。偶爾陪她玩玩也行,語氣施舍:"來。"
半小時后,路柔落下最后一顆白棋,五顆瞬間成線。抬頭時,她看向他的眼神乖順極了。
江漫皺眉:"再來一局。"
然后,眼神不解:"再來一局..."
再然后,雙手握拳擋住嘴,神情很不自然:"咳,再來..."
她說已經(jīng)十點了,再玩我只能在你家睡了。
江漫:"你睡。"
十分鐘后...
路柔:“這樣,贏的人提一個要求,不然我贏再多也沒意思。”
江漫埋著頭,快速布置新棋盤,默認了賭約。
十五分鐘后,路柔一顆一顆拾起五顆白棋,說江漫,我發(fā)你消息了。
江漫看著聊天欄里"我要貼在你腹肌上睡覺",沉默幾許,打字回她:別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