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別怕,我會答應(yīng)你所有要求。
那個深夜,她蹲在路邊,背靠在斑駁的墻上。她的左手摸著結(jié)疤后又露出血肉的右手,絕望從深處蔓延,她仰著頭哭,后來又低著頭哭。
林涼,我好疼。
她不相信他是真的走了。在地上睡了一夜的她,頭發(fā)被霜打濕,她搓了搓眼,醒來后又想去敲門看看,被保安眼尖發(fā)現(xiàn),又吆喝趕她出去,后來拿著棍子警告她。
她只好回到那,蹲著,手指在地上劃圈。她在等他出來。
她等啊等啊。她餓了。
又是深夜。她走到路邊攤上的燒烤店,點了一份金針菇,掏出身上的僅有的四十三塊錢,從一堆里小心地遞出兩張一塊錢。
兜里一部手機,兩天前沒電了。
她沉默的走,吃著金針菇,毫不在意油漬滴在領(lǐng)口處。后來她被一群喝了酒的混混撞翻在地。
竹簽子摔在地上,上面掛著一串沒吃完的菇子。她狼狽地仰頭,看他們酒醉滿臉通紅,興致勃勃地嚷著說她撞到人了要她賠錢。她身上沒錢,被三三兩兩的人搶走手機,臨走時,領(lǐng)頭的混混不爽地看地上灰成一團臟不拉幾的女人只有幾十塊錢,氣得直罵臟話,想起自己賭債未還,又添煩躁,酒意上頭的他拿著身邊一根木棍,狠狠地砸向她的頭。
她能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過一會兒就聽不到了。她頭昏目眩得像無數(shù)只倉鼠在玩轉(zhuǎn)圈。這里人流稀少,她想只有他會來救她。
所以她好難過她再也見不到林涼,她還沒跟他和好怎么就要死了。
后來徐嬤救了她。
那時候。徐嬤救她只是好意,卻沒想到她不僅醫(yī)藥費掏不出來,身邊竟連一個親人朋友都沒有。她也要養(yǎng)家糊口,所以給她打了欠條,讓她做什么活都好,慢慢還她的錢。
她醒來后,已經(jīng)過了十多天。
她發(fā)現(xiàn)她說話慢得像個老烏龜。她想的和說的比以前慢好多好多,她永遠也追不上別人。嘴張半天急得就是說不出來,于是她難受地捂在被子里哭,后來她發(fā)現(xiàn)記憶也時隱時現(xiàn)。
宋輕輕毫無去處,徐嬤帶她去剛接手的按摩院。
這是個熟悉的地方。她仔仔細細地看。她一直這樣覺得,如果林涼回來了,那他一定會知道,她就在這里等他。
那時她沒有想做妓女。
她又一次去那個房子,保安忘了她的模樣。她回他和她的家,正好碰見打整屋子的房東婆婆。她看著空空的房間,愣了半刻,絕望地問她。
“他走了嗎?”
房東說他早就出國了。
她呆愣半天,問她出國是什么?又問怎么才能出國?
婆婆打量她,知道她腦子不好,又見她衣衫襤褸,這輩子不可能出國。她說,“有錢就能出國。”
“要多少錢?”
“最低五十萬吧…”她也是瞎說。
宋輕輕帶走屋里林涼抓到的唯一一個玩偶。
她回了按摩院,坐在小紅凳上發(fā)神的望天。沙發(fā)上打趣八卦的阿姨們看著電視笑得開懷。她又看不遠處的樹。
樹丫上的第一朵花,無助的,墜落在地。
她問身邊正嗑瓜子的阿姨。“做服務(wù)員一般一個月多少錢?”
阿姨磕著瓜子,隨意的回她?!拔灏俚揭磺О桑鬯览刍畹?。”
“做這個呢?”她又問。
阿姨正看著電視上癮,笑了笑,揚了揚手說。“這就難說了,一個月上萬的都有,反正比端盤子掙得多?!?/p>
后來她跟徐嬤說她想做這個,只是不做下面。徐嬤疑惑問她為什么,她說她答應(yīng)他,絕對不會讓別人碰下面。
徐嬤一開始只當(dāng)笑話。真是傻子,怎么那么聽男人的話。再說做妓女哪有不做下面的,也就敷衍她說。行。等進了這行,上面下面哪能是你說不想就不想的,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做多了還在意什么下面不下面的。
后來有男客反應(yīng)說他一脫她褲子她就打人抓人噴辣椒水。她才信了。
哪知她這不做,一堅持就是整整八年。她不傻誰傻。
春去秋來,水漲潮落。八年。牛肉面從四塊一碗變成十五塊,水煮魚辣條不再售賣,街上多了好多外國字,高樓一座一座平地起。她恍惚記得她要等一個人,他的名字里有個涼,具體叫什么。她記不清了。
可她不敢跑遠,她怕他回來找不到她。于是一直坐在小紅凳上,看樹葉發(fā)青發(fā)黃。
八年了。她沒等到林涼回來,也沒有存夠出國的錢。
直到昨天,他回來了。他說他不會帶她離開。
于是她沒必要再掙錢了。
如果林涼真的真的不要她。他真的真的舍得不再和她和好。她想,她或許會聽徐嬤的話,準(zhǔn)備找能接納她的好人家嫁了。
相夫教子,不會再想他了。
“行,宋輕輕,為了林涼,一切都是為了他是吧!”林玄榆聽了她的話,直氣得心臟亂跳。
她不就那么想見林涼嗎?!
林玄榆咬著下唇,氣抖的右手喘著粗氣摸向兜里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