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拍攝結(jié)束,已經(jīng)是下午三點多了,坐著劇組的車,周正接了個電話,嗯嗯啊啊了一陣,對司機說:“直接到上次那家KTV,吳老師,”他回過頭:“陳導(dǎo)要給你洗塵。”
吳融喜歡嗨,喜歡鬧,喜歡酒精上頭:“早他媽該洗了,再不洗我離組了!”
甄心冷冷坐在中排,從倒后鏡能看到后座的一角,那烏黑的是張準的頭發(fā),他和吳融的拍攝細節(jié)甄心不知道,就像吳融不知道他倆的一樣,到地方甄心先下車,特地等了一會兒,拉住周正:“他們下場是床戲?”
周正給他點一支煙:“嗯,清場的?!?/p>
清場的,甄心有點別扭:“他什么時候走?”
周正知道他說的是誰:“這周末吧,他沒幾場了?!?/p>
掐了煙,用鞋底碾滅,他倆進包房,一推門,看見桌上密密麻麻的啤酒,大燈亮著,黑色軟包長椅上,吳融用夾煙的手摟著張準,很討人厭地湊著:“不是,跟哥唱個《黏人》怎么了?”
“不唱,”張準也抽著煙:“你音樂品位太差。”
他倆說說鬧鬧,轉(zhuǎn)眼大部隊到了,陳正森進門就找吳融,要跟他喝頭杯,吳融是找酒的人,二話沒說和他走了三個,然后指著點歌器:“二手玫瑰,《黏人》!”
他喜歡搖滾,西北的東北的,一嗓子吼起來:“我們倆劃著船兒看風(fēng)景,把船磨漏了,把水磨羞了,我們倆乘著風(fēng)兒看風(fēng)景,把風(fēng)磨騷了,把霧磨焦了……”
甄心聽不懂他唱的什么,看螢?zāi)簧系母柙~,簡體字寫著:“三更里呀,我們倆進繡房,二人上了呀床,解開了香粉袋,露出了菊花香,一朵鮮花被郎采,那么嗨呀的嗨,你問郎君香不香!”他問身邊的小汪:“這唱的什么意思?”
小汪有點不好意思,扒著他耳朵說:“就是那種事!”
甄心立刻明白他說的是哪種事,身后就是操控屏,他回手點了切歌,吳融正唱到副歌:“你要讓我來呀,誰他媽不愿意來,哪個犢子才不愿意……媽的誰給切了!”
甄心裝不知道,吳融氣哼哼的,又點了一首,柔情凄愴的:“石榴子開花葉子黃,姨娘們教子女賢良……”
都是怪歌,歌和人一個脾氣,甄心不討厭,但和張準有關(guān)他就煩了,正想著,聲道里多了一個聲音,深情的,有些激昂,他很熟悉:“你是那世上的奇男子啊,我是那地上的拉拉纓,我要給你新鮮的花兒,你讓我聞到了刺骨的香味兒!”
張準拿著麥,和吳融互相看著,是那種哥們兒間的交心,甄心受不了,他聽不得他倆的聲音同起同伏,工作人員們很捧場,一伙一伙上去敬酒,吳融能喝,從臺上喝到臺下,張準陪著他,一遍遍打圈,沒多久就多了,有上次的教訓(xùn),他早早坐下,閉起眼睛裝醉。
眼前黑了,耳朵倒變得好使,聽著遠遠近近的勸酒聲,和那些不著邊際的醉話,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導(dǎo)演,《癡情鴉》在樓上,我碰著他們燈光了!”
陳正森大著舌頭:“老鄭的劇組,都起來起來,跟我上去打招呼!”
人動起來,不停有人從腿邊擦過,好像呼啦一下子,包房就空了,張準剛松口氣,房間另一頭忽然響起手機聲:goodbye my almost lover,goodbye my hopeless dream……
他下意識打了個激靈,那頭電話接通:“喂,”甄心懶洋洋說話:“蘊婷,我在房間啊,”聲音開始向這邊靠近:“一個人啊,”越來越近:“對,下個月,”他在極近處坐下,近得張準能感覺到他大腿的溫度:“嗯,先不說了,晚點給你電話?!?/p>
手機掛斷,一股濃重的酒味摻著熱氣噴在臉上,張準閉著眼,渾身毛孔都張開了,他覺得甄心要做什么,又說不好,驚慌,還有點期待,直到嘴唇被含住,黑暗中響起淅瀝的口水聲。甄心急得什么似的,想摸他,又怕他醒來,意亂情迷的,把人頂在椅背上,整個人糾纏上去,這時門開了,什么人走進來,他卻渾然不知。
吳融剛上樓就發(fā)現(xiàn)手機忘拿了,他要等老婆電話,于是獨自回包房,推開門,燈雖然黑著,但能看見長椅上有個蠕動的人,他知道下頭是喝醉的張準,只愣了短短一秒,他抄起桌上的空酒瓶,沖了過去:“我操你媽甄心!”
張準是情動的,放松著口腔,任由甄心探索,他滿可以推開他,但沒有,而是偷偷嘗著禁忌的滋味,心臟咚咚的,血液打得耳膜汩汩響,直到聽見吳融的吼聲,他才睜開眼,看見甄心頭上破空而來的酒瓶。他不用反應(yīng),也沒時間給他反應(yīng),扭身把甄心推倒在椅子上,吳融眼看酒瓶擦過他的耳骨,砸爛在墻上。
像錄影機被按了暫停,除了破裂成片的酒瓶,所有人定格在自己的位置上,鴉雀無聲,半天吳融才擠出一句話:“準兒,你他媽……醒著?”
甄心也想問這個,他被張準摁著胸口,那片手掌下頭仿佛炸開了,熱得發(fā)疼,他想去握那細瘦的腕子,但被躲開了。張準張了張嘴,要說什么,這時包房門被從外推開,一大群人簇擁著陳正森回來,吵吵嚷嚷的:“酒呢,打圈打圈!”
沒人注意他們?nèi)齻€,甚至沒人發(fā)現(xiàn)張準醒著,在紅塵的流波里,情不過是偶然泛起的一縷微瀾,孽也只是那微瀾的影子。張準和甄心默契地分開,吳融也別過頭,若無其事地融入人群,片刻,紅塵這一灣水又平靜了。
第二天吳融是被小汪從床上拽起來的,他從沒喝過這么多,簡直是往死里灌,恨不得用酒把自己溺死,趕到片場的時候機器架好了,他進門先看見工作椅上坐著的甄心,一下子懵了,小鄧過來迎他:“哥,昨晚喝多了?”
“啊,”吳融很慌張:“他怎么在!”
小鄧往他看的方向瞄了一眼:“這種戲他都在,陳導(dǎo)讓他觀摩。”
“操!”吳融老大不樂意:“這種戲是他媽能觀摩的么!”
小鄧樂了:“哥你這場還行,臺詞多,動作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