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昌公主見她,果然是冷冷淡淡的,仿若她是個和她毫無關(guān)系的來客。
“我?guī)е珗A給你賠禮道歉了?!?/p>
“當(dāng)初不是走的很決絕嗎?怎么又回來了?”
平昌說罷,竟不覺自己流淚了,兩行眼淚滑過臉頰,檀檀看得真真切切。
平昌性子要強,不愿承認自己哭了,還強作鎮(zhèn)定問道:“可是卓家人虧待了你?怎么瘦成了這鬼樣子?”
“我瘦了,可是也長高了。”
她現(xiàn)在和平昌公主是一樣高了呢。
平昌公主別過臉拿帕子拭去淚水,轉(zhuǎn)頭吩咐阿琴:“平日多喂她一些。”
檀檀笑道:“我在陽城也有人疼愛,也有人照顧的,又不是去受苦的。你知道陽城女子的首飾有多少款式嗎?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喜歡什么樣的,每次去買首飾,都多買一件給你的。”
她甚至天真地想過,等打完仗就讓人把她挑選的那些禮物送去賀公府。
“陽城冬天沒有炭火,你可凍著了?”
平昌一邊問話,一邊打開食盒,拿出里面盛著湯圓的小碗。
“你可不要在阿琴面前說這個呀,一說這個她就哭,好像我死了一樣?!?/p>
“呸,哪有人這樣說自己的!”
檀檀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下垂,她忍不住哭相。
“那,你也要好好喝藥,聽太醫(yī)的話,不要經(jīng)常生我的氣,生氣的話,對身體不好?!?/p>
平昌久病未愈,憔悴的很明顯。
這時傳來蘭娘求見的消息,平昌和檀檀都恢復(fù)了心情,讓蘭娘進來。
蘭娘雙眼發(fā)紅,一看就是剛哭過的。
“公主,世子他不愿喝藥,也不要人伺候...他...他站都站不起來,還發(fā)脾氣?!?/p>
太子被廢,父皇去世,平昌和賀時渡已成陌路。她巴不得賀時渡病死在床榻上,或者死在外面...可她還身系著皇室的臉面,不能因夫妻不和而遭人笑話。
檀檀聞言腹誹,秦國人,原來不止都心眼小,還都不愛吃藥。
平昌也是,賀時渡也是。
“他脾氣向來如此,你跟他比我久,難不成還不清楚?”平昌無奈道。
“他可以沖妾身發(fā)脾氣,可是哪能不用藥呢?世子從來沒病得這么厲害,公主,你想想辦法吧?!?/p>
平昌覺得晦氣,“我能有什么辦法?”
蘭娘瑟縮道:“或...或許,小姑娘去,能勸得住他?!?/p>
“我不要去?!碧刺戳⒓捶纯埂?/p>
平昌也不知道這二人間發(fā)生了什么,為何檀檀會突然間如此抵觸,可若是檀檀能勸得動他,倒也可以一試。于是勸道:“檀檀,他若有三長兩短,秦國的社稷就崩塌了...罷了,你是個燕國人,可他總歸也照顧過你的,你就當(dāng)還他一個人情?!?/p>
她已經(jīng)用自己的身體還過了。
蘭娘恨不得罵死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這世上,還有第二個人被賀時渡照顧過嗎?
檀檀還是不情愿地去他屋里照顧,他昨夜被傷口折磨地一夜未眠,白天才睡著,醒來時天昏地暗,原來是外面下著雪,怕雪光刺了他的眼睛檀檀才拉上了竹簾。
她捧著一本秦國民俗集在看,這本書之前斷斷續(xù)續(xù)看了一年仍未看完。
賀時渡不知是她,但看身影,還以為是蘭娘。
他念了聲蘭娘的名字,要水來喝。
半晌后那個身影才磨磨蹭蹭端著一杯水過來,直到她走到近前,賀時渡才認得出來。
“你怎么來了?”
“我也不想來的,蘭娘嫌你脾氣差,不愿來?!?/p>
他伸手去接杯中水,檀檀忽然退開兩步。
她當(dāng)著他的面,將水倒在地上。
那杯水對高燒中的人來說是瓊漿玉露,她一揮而盡,隨著最后一滴水從杯子里墜地,她閉上眼,兩行淚流下來。
“你跟卓大哥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是你親口將我比作你們秦國的娼妓?!?/p>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會這樣恨他,憎惡他,以前他讓她光著身子跪一整夜,用各種下流的手段欺負她她也不覺得有這么恨。
他那一席話,是一把刀子刺進她的心里,還要左擰右擰,要攪碎她的心。
青原至南池的一路上,她怕他知道自己偷偷見過卓大哥,會對卓大哥不利,而這時卓大哥和昭娘一定已經(jīng)平安抵達陽城。
她做不到若無其事留在他的身邊,云淡風(fēng)輕地報復(fù)他。
他記得那一席話,可此時實在無力與她深究下去,忍著身上的疼痛,他極力耐心道:“去,再給我接一杯水?!?/p>
“娼妓,只在床笫間服侍人?!彼淠刈唛_,隔著半室的距離,她看他的眼神卻像隔著千山萬水。
她恨他,這是毋庸置疑的。不止滅國之仇,她更恨他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惡毒的人。
賀時渡低罵了句“蠢貨”。
蠢貨,她是以為自己的病好不了了么?
他知道真正瀕臨死亡的感覺——那是毫無預(yù)兆的恐懼。
區(qū)區(qū)疾病,頂多折磨他一二日。
也許等他病好后,就會下令處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