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煙舉著傘站在陸原身后,看他沖鋒衣工裝褲,還戴頂棒球帽,特像專業(yè)維修人員。
陸原戴著黑色手套把舊皮管拆卸下來,問她:“還不打算說?”
邢煙的眼神溜開,過了會兒,又溜回來。這才開口:
“陸原,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么吧。我說我要做一件事情,在此之前,你要幫我保管那些證據(jù)?!?/p>
陸原停下螺絲刀,“所以你進來是為了完成那件事情?”
“是?!?/p>
“一定要進戈壁?”
“對。”
“包括拐走我的人?”
邢煙頓了下,“原來你在氣這個?!彼S即笑道:“放心,你的人不會有事的,如果出事,我就把自己賠給你好了?!?/p>
在陸原作出表情前,邢煙歪頭,“開玩笑的?!?/p>
果汁已經喝完,邢煙把瓶子握在手里,掂了掂。
“陸原,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與其想著怎么去適應規(guī)則,不如讓規(guī)則來適應人,”她轉頭望進男人眼睛,“如果大家平安,那么這事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畢竟無論是老黃還是瘦猴,你不希望他們中任何一個退出吧?”
陸原回視著邢煙,不自覺地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邢煙不動聲色,任他靠近。
炙熱的鼻息在不過寸余的距離間拉鋸,陸原看著近在咫尺的女人,若有所思,“你當初就是這么把瘦猴騙進來的?”
邢煙微笑,不置可否。
在陸原退開的剎那,她突然加了句,“勝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陸原停住動作。
“陸原,做人嘛,該扔的就得扔掉。”邢煙突然抬肘,揚手將塑料瓶拋遠。
空掉的水瓶像銀線般飛向遠處的沙地。
“困在過去的人,是沒有未來的……”
陸原看了眼邢煙晦明不定的雪白側臉,突然站起身,走向沙地把礦泉水瓶撿了回來。
邢煙看著朝自己走來的男人,還沒完全仰起小臉,就聽他說:“別亂丟垃圾?!?/p>
邢煙:“……”
半晌后,邢煙面無表情地張嘴。
“陸原,你這人又婆媽又沒有意思?!?/p>
“恩。”
“真不像個男人。”
陸原突然回過身,邢煙差點撞他身上,還沒皺眉,陸原就朝她壓下眉眼,“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
低沉磁性的嗓音帶著壓迫感撲面,邢煙愕然了會兒,直到男人重新走遠,她才后知后覺:
所以,他這是在說騷話?
……
陸原修好了水管,休息站老板用蹩腳的漢語連連說了好幾聲謝謝。
陸原看他說得艱難,就用藏語和他交談,順便說些水管的保養(yǎng)事項。
邢煙聽見他那一口流利的藏語,捅了下瘦猴,“你哥是漢族吧?”
瘦猴正在吃餃子,含糊不清道:“那可不,沒聽他那藏語還帶京味呢嘛……”
這倒是。
邢煙收回眼神,吃餃子。
下午的時候,瘦猴又去窯鄉(xiāng)拉了一趟物資,主要是瓶裝礦泉水。陸原考慮到生活用水,大略算了下,儲了五天的量,雖然先前瘦猴的車上還有幾箱,但有備無患。
瘦猴看陸原說這話時神色平靜,貌似沒什么火氣了,才暗中對邢煙翹了下大拇指。
邢煙則進屋洗了個熱水澡,這大概是接下去幾天能洗到的唯一一個澡了。
搓完頭發(fā),她也不擦,就這樣出來了,反正溫度那么高一會兒就干了,只是得裹著,不然風沙一吹,白洗了。
陸原準備在太陽開始西移時行進,他重新確認了老黃他們的路線,規(guī)劃完行程,就拿出車兜里的木刻雕鑿。
突然,窗戶上傳來篤篤聲,他就看見邢煙半張臉正趴在他車窗上。
皮膚白皙,眼睛漆黑,小嘴紅紅,兇艷兇艷的。
陸原認命地打開車窗,“做什么?”
邢煙一身白紗裙在沙漠里格外顯眼,她理所應當?shù)溃骸拔堇餆?,進你車吹空調?!?/p>
陸原見她裸露在外的雪白胳膊都泛起了紅,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讓她進來。進來的同時還要說,“接近四十的高溫,你穿著睡衣在外面跑,是想曬到蛻皮?”
邢煙帶上車門,“你果然很麻煩,像我媽?!?/p>
“我沒你這么大的女兒?!?/p>
陸原低頭繼續(xù)手里的活,不看她。
因為沒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