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聽也得聽!”姜鯉第一次用這么蠻不講理的語氣和他說話,兩只手緊緊抓住瘦弱的手腕,防止他逃跑,“我愿意解釋,已經(jīng)是破例,你憑什么不聽?”
她本來不想理他,更不想澄清誤會,要不是看在他尋死覓活的份上,連一個字都不想跟他說。
沈焰被她的氣勢鎮(zhèn)住,低頭看著白嫩的小手,可恥地沉溺于這久違的親密所帶來的撫慰之中。
他和她僵持許久,態(tài)度終于出現(xiàn)松動:“你說吧……”
姜鯉緊繃著面孔,竭力克制逃跑的沖動,從覬覦他的第一天說起。
處心積慮的接近和引誘、一次次促進(jìn)感情升溫的“偶遇”、阿炎的出現(xiàn)、與惡鬼達(dá)成的不光彩交易,當(dāng)然還有超出計劃的感情變質(zhì)、阿炎在中間挑撥離間的卑鄙作為、她的掙扎與貪婪……
“我憤怒于他的蒙騙,但我也知道,是我自己心術(shù)不正,這才讓他鉆了空子。”她將剛剛睡醒的阿言捉進(jìn)手中,攤在她和沈焰之間,緊張地舔了舔嘴唇,做好被沈焰唾棄的準(zhǔn)備,“還記得你去我家送筆記的那個晚上,我親手榨的果汁嗎?我……在里面下了半片安眠藥,趁你睡著,偷拍了很多照片——就是你后來誤會我和別人偷情的那些照片?!?/p>
沈焰的表情變成一片空白。
兩個人泡在及腰深的海水里,被浪潮推著卷著,必須互相攙扶著才能保持直立。
姜鯉硬著頭皮等待他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想好如果他露出半點兒鄙夷,她扭頭就走,連人帶鬼哪個都不管。
可他拉緊她,有些局促地靠近半步,低頭看著披散在雙肩的細(xì)軟長發(fā),無瑕剔透的光潔臉頰,蘊(yùn)著晶瑩淚光的雙眸,鼓起勇氣,小聲道:“我……我也給你下過安眠藥……”
姜鯉驚訝地睜大眼睛。
“我想試試克服心理障礙,牽你的手,又怕動作太僵硬,惹你生氣?!鄙蜓娴哪樆鹄崩钡?,浮現(xiàn)出不大健康的紅暈,“你睡著之后,我練習(xí)了很久……”
和姜鯉想象的不同,沈焰對鬼怪之說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懷疑——大概是人被逼到絕境,已經(jīng)失去判斷能力,什么怪力亂神的事都能接受。
相反,他循著她的目光看向空蕩蕩的手心,眼神中流露出凜冽的殺意,語氣卻還正常:“他就在這兒嗎?”
“我們先不提他。”姜鯉從震驚中回神,將談話拉回正題,“像我剛才所說的,我淺薄、虛榮、自私、偽善,為了接近你步步為營,不擇手段,我不敢讓你看到我最真實的一面,絞盡腦汁美化自己,隱藏本性。”
“可我現(xiàn)在才想清楚,難道你就跟我想象中一樣完美嗎?”如果阿炎就是他,或者是他的一部分,由此及彼,不難從阿炎暴露出的缺點中,推測出沈焰的另一面,“難道你就沒有私心,沒有說不出口的骯臟念頭嗎?”
“我沒有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好,也不像你以為的那么糟糕?!彼鲋?,勇敢地承認(rèn)自己身上存在的問題,“我想,你也是一樣的,既不像大家以為的那么完美無缺,也不像這段日子呈現(xiàn)出的那么陰郁和瘋狂?!?/p>
“我沒覺得你不好?!鄙蜓娉粤Φ匚罩嫶蟮男畔⒘?,為她付出那么多努力、花費那么多心思攻略自己而感到受寵若驚,“就算……以為你欺騙我、背叛我的那些日子,也在努力給你找理由,說服自己原諒你。”
“你說的這些,對我而言,都不算問題?!焙K呀?jīng)上漲到胸口,他伸出冰冷的手,緊緊抱住她。
他是她肉身的浮木,她是他精神的救贖。
“無論你是什么樣子,有什么缺點,對我而言,你就是你,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沈焰為失而復(fù)得而渾身顫抖,眼睛里涌出熱淚,低頭貪婪地嗅聞著她身上的氣息,“阿鯉,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喜歡你?!?/p>
“我也是……”姜鯉哽咽著回應(yīng)他的表白,“即使被你懷疑,被你傷得千瘡百孔,我還是很喜歡你。一想到不能和你走到最后,就難過得掉眼淚,一想到將來會有別的女生進(jìn)駐你的生活,就惱恨得睡不著覺……”
愛情是有毒的。
情人陰暗病態(tài),面目扭曲,自己也居心叵測,動機(jī)不純。
可誰又能說,這樣的感情不是真的呢?
難道只有光風(fēng)霽月、高尚無私、無欲無求的愛情,才稱得上可貴,才值得被歌頌嗎?
因色而起,日久生情,病入膏肓,雖死不改,如此偏執(zhí)又熾烈、恨不能將雙方燒成灰燼的迷戀,為什么不能叫做喜歡呢?
他卸掉最后一層防備。
她也脫下全部偽裝。
兩個丑陋卻赤誠的靈魂,終于跨越階級,拋開猜疑,擺脫所有外界的看法與阻礙,坦坦蕩蕩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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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