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修懿抬起頭，看見穿著戲服的左然帶著笑，正注視著自己。左然幾乎從來不笑，此時唇角微勾，何修懿竟看得呆了。

不知道為什么，看見“沈炎”依然如故，何修懿的憋悶，莫名地便少了幾分。他很清楚戲外戲里并不相同，但“沈炎”在笑，他無端輕松了些。

“好了好了?！弊笕浑p手輕輕攬住何修懿的雙肩，上下滑動幾下：“我在這呢，永遠(yuǎn)不走，不論發(fā)生什么，一輩子陪著你?！?/p>

“……”這話有點奇怪，不過，大概是一種夸張的安慰。

也許還是因為移情作用，何修懿依稀覺得這是《家族》的另一結(jié)局，他迷迷糊糊點了一下頭。

安心許多。

……

何修懿的最后一鏡是場吻戲，也是整部電影結(jié)尾。

在電影中，從陵園中走出來的“宋至”，呆呆地看著遠(yuǎn)方的一對同性情侶。而后，在他的頭腦中，那對正接吻的情侶，變成了他們倆年輕時的模樣。緊跟著昏黃色調(diào)中接吻的沈炎、宋至，片尾的字幕緩緩地升起。

八十歲的宋至發(fā)現(xiàn)沈炎墓碑之后的事已經(jīng)沒有必要講了。所有人都能猜得出來——宋至將痛苦一輩子，只有到了最后燈盡油枯、閉上眼睛踏入黃泉之時，他才能終于忘記掉沈炎。

宋家的香火延續(xù)了下去，后輩個個都是人才，未令列祖列宗失望，然而卻毀了三個人一生。

可能是由于方才“失去沈炎”的強(qiáng)烈悲傷，何修懿在最后一鏡當(dāng)中吻得相當(dāng)投入。

左然還在這里，“沈炎”還在這里——這只不過是演電影，演員“死去”還能“復(fù)活”。

兩個人的舌尖互相推動、糾纏。左然卷住了何修懿的舌，并描繪著它的形狀，有時舔到內(nèi)側(cè)底部，有時又去滑到外側(cè)頂部。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左然一手緊摟著何修懿的腰，另一只手摸著對方的臉、耳朵、脖頸，頭發(fā)，同時口中重舔重壓，無比霸道，何修懿覺得呼吸全被俘獲了，喘氣都有一些困難，只能被動地跟隨著左然略有一些狂熱的節(jié)奏，全身上下很熱，似要燃燒一般。

兩個人親吻了好一會兒，李朝隱導(dǎo)演才再次大聲喊：“卡！完成！”

整個片場掌聲雷動，所有人都在鼓著掌。何修懿的最后一鏡完成，就意味著，他馬上便要離開劇組了。

何修懿看見劇務(wù)飛快地跑來，將手里的一捧花塞給了自己，接著又將另一捧花塞給了對面的左然：“左老師，這束是您訂的，您說要以個人名義送……”

何修懿說：“謝謝?！?/p>

左然極為公事公辦地也說了一句“謝謝”，而后低頭看著自己的花，臉上恢復(fù)了往日的淡漠。

“呃……”何修懿剛說了一個“呃”字，便看見左然面無表情地，將他花束里所有的紅玫瑰一朵一朵地拔出來，又不由分說地一朵一朵地插在自己正捧著的花束里：“沒想到這么大，你帶不走兩束?！?/p>

何修懿對著自己無端多出了幾朵紅玫瑰的花束：“呃……”

左然拔出了最后一朵紅玫瑰，同時也是最大最艷的一朵，放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接著小心地插在了何修懿花束的正中間。

何修懿：“……”

左然說：“演了一次情侶，送你幾朵玫瑰好了，剩下那些算了?！?/p>

何修懿紅著臉：“謝謝。”這種玩笑，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左然再次開口：“我還有些戲份要拍?！焙涡捃矚⑶嗔耍笕粎s還沒有。他即將隨著劇組轉(zhuǎn)移到下個拍攝地，講述沈炎與宋至分手之后的故事。

何修懿說：“……嗯?！焙涡捃裁麣庑?，不敢像左然一樣要求繼續(xù)跟劇組，并讓劇組為他安排飲食、住宿，因此雖然不舍，他也要回家了。

“那么，殺青宴上見了?！?/p>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