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這個女明星不是和自己的兒子隨便玩玩。 ↑↑舒檸的態(tài)度認真誠懇,言語間處處讓自己舒服。就連聽她說起那無聊的曾經(jīng),舒檸也是全神貫注地細細聆聽。
杜聞秋心頭尚存的顧慮慢慢消逝了,她喝了口茶,繼續(xù)說:“我不是江城本地人,家里不同意我遠嫁,也不想讓我那么早結(jié)婚。我就非要生米煮成熟飯,領(lǐng)結(jié)婚證的那天,程渡已經(jīng)在我肚子里了。”
生米煮成熟飯,母子倆的做事風(fēng)格還真是如出一轍。不過舒檸沒功夫分心感嘆血緣的奇妙之處,杜聞秋平靜地講述了一個相愛容易相守難的故事。
杜聞秋剛嫁給程述安的日子過得還算順心,二人世界怎么會有那么多不如意呢?可是伴隨著程渡的出世,她才漸漸發(fā)現(xiàn)程述安并不是一個能承擔(dān)家庭責(zé)任的男人。程述安永遠只在晚上回來逗逗還不會說話的程渡,他專心于學(xué)術(shù),把家里的所有事務(wù)全部甩給了當(dāng)時只有二十歲的杜聞秋。
日子一長,杜聞秋和程述安在柴米油鹽碰撞出來的矛盾之中,把對彼此的愛消磨殆盡。人們常說婚姻是愛情的墳?zāi)梗怕勄飬s覺得婚姻只是女人的墳?zāi)?。程述安可以什么也不管,而她必須要放棄跳舞洗手羹湯為他備好一切?/p>
她被困在這座精妙的牢籠里。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中午,回想起來沒有什么特別的。程述安無意間撞倒了家中的掃帚,杜聞秋當(dāng)時剛洗完程渡弄臟的沙發(fā)套,又得急忙趕去廚房做飯?!澳惆褣咧銚炱饋戆?。”杜聞秋很累了,草草交待自己的丈夫。程述安充耳不聞地進了書房。
掃帚是程渡撿起來的。
掉落在地的掃帚,成了壓垮他們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程述安說,就是一把掃帚而已,至于嗎?但杜聞秋已不奢望他能懂。
杜聞秋堅持要離婚,不管程渡哭得有多大聲,她愣是和程述安簽署了離婚協(xié)議。
她在江城沒有親戚朋友,來江城是因為程述安,離開亦是因為程述安。杜聞秋有了一個能去香港跳舞的機會,她本身就在白話地區(qū)長大,杜聞秋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接受了這份工作。
“我懷程渡的時候突然變得很愛吃橙子,程渡在我肚子里就有了小名,我一直叫他小橙子,他應(yīng)該是一個很愛吃橙子的孩子才對?!倍怕勄镙p聲笑了笑,“生下程渡后我發(fā)現(xiàn)他根本不愛吃橙子,他很會剝橙子。但是他小時候特別調(diào)皮,讓他乖乖坐下來剝橙子給我吃,得用爆竹和奶糖和他交換。我也不是每次都如約買給他,經(jīng)常都是空口打欠條?!?/p>
“程渡學(xué)會寫的第一個字,不是他的名字,而是‘正’字。因為他要用它來記我欠了他多少盒爆竹,多少顆奶糖。我們家餐廳白墻上都是他用鉛筆寫的‘正’,有一回他爸爸嫌煩,用橡皮擦把那些正字全擦了,他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又打起精神來憑著記憶重新寫上。這次學(xué)聰明了,用的是水彩筆?!?/p>
舒檸記得程渡是不愛吃甜食的,更沒聽他提過爆竹和奶糖。
杜聞秋接著說:“以前親戚們喜歡開那種爸爸媽媽離婚了,孩子要跟誰的玩笑。問到程渡時,他永遠都是回答要跟我,小時候他和他爸爸就不親??晌艺嬲龥Q定要離婚的那天,有人問他這個問題,他卻說他愿意跟爸爸。”
深度探入了程渡的過去,這一切比舒檸預(yù)想中要沉重,“那時候他多大?”
“六歲吧,他小時候能跳就不跑,能跑就不走,我們一度懷疑他是多動癥,讓程渡安靜是一件很難的事。挨打更是家常便飯,他一哭,左鄰右舍都知道我們家晚上又打孩子了。每次領(lǐng)他路過玩具店都要特意繞路走,想要的玩具他一定要立馬得到,不然就賴在地上不起來,鬧到你愿意買給他為止?!?/p>
兒時的程渡令舒檸很陌生,她剛想開口告訴杜聞秋,程渡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會這樣。當(dāng)她瞥見杜聞秋泛紅的眼角,又覺得這些話沒必要說,也不能說。
“其實他那些調(diào)皮的事跡我都不太記得了,根本數(shù)不清楚。不過他不調(diào)皮的時候也很招人喜歡。幼兒園里發(fā)了什么好吃的,他自己就只吃一塊,剩下的全部帶回家給我。我和他爸爸吵架,他會第一時間攔住他爸爸。我不開心,他會拿出自己藏起來的壓歲錢讓我去買漂亮裙子?!?/p>
杜聞秋吃了一塊糕點,舒緩了落淚的沖動,“那時候我太年輕了,覺得程渡是我的拖累。”
“我離開江城的那天,程渡用一個塑料袋裝滿了剝好的橙子,讓我?guī)г诼飞铣?。他的指甲縫都被橙汁染成了黃色。他在我耳邊說自己只是暫時跟著爸爸,等我在香港安定下來,一定要記得回來接他。我自然是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像我答應(yīng)會給他買爆竹、買奶糖、買小汽車一樣。”
那袋橙子杜聞秋真正只吃了一顆,它們的最終歸宿是登機口旁的垃圾桶。
到香港后,杜聞秋花了很長一段時間適應(yīng)新生活。說來也巧,杜聞秋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認識了一個男人。男人最先在澳門賭場做迭碼仔,而后開始充當(dāng)一些內(nèi)地高官的白手套,有了發(fā)家的資本,男人也慢慢成了香港的新興富豪。男人早早出來謀生,沒多少文化,掙得全是程述安看不上的糟污錢,但卻給了杜聞秋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這個男人是杜聞秋現(xiàn)在的丈夫,他不介意杜聞秋結(jié)過婚生過子的處境,只說想帶杜聞秋開始新的生活。杜聞秋知道,男人口中的新生活當(dāng)然不包括程渡。
階級跨越的誘惑太大,杜聞秋還是再次選擇了步入婚姻。
杜聞秋笑得很苦,“我很虛榮自私是不是?我根本不配當(dāng)母親?!?/p>
舒檸無意評價杜聞秋的人生選擇,她也沒有批判她的權(quán)利。
杜聞秋略帶哽咽地說:“我應(yīng)該回江城看看程渡,親口告訴他留在爸爸身邊也很好…可我很快又懷孕了,我沒辦法大著肚子回來找他。我的小兒子出生后身體不太好,我自欺欺人地認為我走不開。兩年,叁年,就這樣拖著,拖著,拖到后面我是不敢再見他。程渡小時候就是一個很犟的孩子,他會生氣的?!?/p>
后來杜聞秋才意識到,離開江城的那天,她不僅僅是丟棄了一袋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