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右手尚卡在他精瘦的腰間,他的右手緊緊握著她的左手。
她貼著他,而他傾身,兩人之間不過一紙之距,親密的模樣簡直令人臉紅心跳。
門外有光祿寺的人候著,此時亦是透過大開的殿門瞧見了里面的景象,當下便將那猶在怔愣的黃衣舍人拽了出來。
“砰砰”兩聲巨響,殿門被人從外慌亂地關(guān)上。
殿內(nèi)一下子暗了下來,連角落里的宮燭細焰都在微微發(fā)抖。
他渾身上下都透著寒氣,不發(fā)一辭也能令她頭皮發(fā)麻。
她顯然是同沒料到會被人撞見,心底揣度半天,卻也不知該要如何是好——
他二人間的姿勢落入旁人眼中,想必是會令人以為是他在欺侮她。
他皇太子數(shù)年英名,怎能今朝這般毀在她手中?
她突然有些忐忑起來,竟不顧他的盛怒,看著他道:“是我以下犯上,殿下只管格了我的功名。”
“孟廷輝,”他突然開口,面色緩了些許,眸底卻依舊生寒,“此次女子進士科狀元之位,非你莫屬?!?/p>
她微微訝然,不料他至此時還能說這話。
他轉(zhuǎn)身,一路走向殿中金案,上面大小金榜并筆墨一應(yīng)俱備——那本就是等他在小傳臚后親寫進士姓名用的,此時看那裱金黃榜卻甚是刺眼。
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的背影,看他俯身拾筆,蘸墨落榜,當真將她的名字寫在了頭一個。
不由怔神,愈發(fā)不知所措。
她如此放肆,他不貶罰她,卻還依舊予她狀元之位?
人道太子心深難測,是言不虛。
而殿外高樹蔥翠,鳥兒輕鳴,春過夏已至。
乾德二十四年五月廿日,女子進士科殿試放榜。潮安北路解元、京中禮部試會元孟廷輝再登榜首,成為了大平王朝女子進士科開試以來的第一個三元及第的女狀元。
接著又有詔下,著賞孟廷輝入翰林院、任從六品修撰一職,允入東宮經(jīng)筵侍講,并修前朝之史,可進兩院觀諸翰林學(xué)士起草誥敕,再加賜佩銀魚袋。
此詔一出,本已沸騰的京城又如烈火之上添烹油,瞬時便炸了鍋。
歷年歷屆進士科,何曾見過此等禮遇殊榮?
而那一日在寶和殿中所發(fā)生的事情,自然不可避免地被人傳了出來。
流言蜚語一時瘋長如野草蔓藤。
太子從來不好女色,此次卻在殿試上被潮安北路來的孟廷輝吸走了神,又在小傳臚的當日獨會其于寶和殿;而孟廷輝也不是省油的燈,自是知道順竿往上爬,媚上之態(tài)常人不可想像也。
佞幸寵臣,佞幸寵臣。
翰林院、太學(xué)這兩處朝中最清貴的地方是無論如何也看不起這等人臣的,一時間清流涌議,都道孟廷輝實屬邪佞之輩。
可流言蜚語不過是流言蜚語,縱是清議聲潮再高,卻也沒有一個人能真的上折子給皇上,請皇上收回已下詔書。
但翰林院的老臣們豈容孟廷輝直入翰林?自然都在心里面兀自策謀著,將來要如何對付這個能靠如此手腕入得翰林院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