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獨自望著樓前細柳許久,才終是一瞇眸,轉(zhuǎn)身上樓。
沈宅外榴花一地香,流云輕散,清靜得緊。
門口小廝看見沈知禮從馬車上下來,忙去迎:“大小姐回來了。”又接過沈知禮手中的東西,跟在后面進門。
沈知禮攏攏耳旁碎發(fā),囑咐道:“這些東西都是大公子愛吃的,一會兒見著老爺可別說是我買的,只說是別人聽見大公子今日回京,送來府上的?!?/p>
小廝默然,跟在后面一聲不吭。
她邊走邊四下打量,見府中甚是冷清,覺得不對勁,便轉(zhuǎn)頭問道:“怎么,大公子還沒回府?不是說天沒亮時就到城外了,然后同太子一道入宮覲見皇上去了么?”
小廝上前幾步,小聲道:“回是回來了,只不過大公子在同老爺置氣,連夫人特意給他備的接風飯都不肯吃一口。”
沈知禮訝然,“為了何事?”
小廝囁喏了半天,一副不敢說的樣子,直待見她臉色作怒,才慌忙道:“聽說……聽說大公子要放外任了,潮安北路,青州!”
沈知禮一下子愣住,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蹙眉片刻,便一路往后院沈知書的屋內(nèi)走去。
垂柳過廊,有鳥兒嘰喳振翅,后院東面第三間屋子的門半開半掩著,外面竟沒一個下人候著。
她伸腿踢開門,走了進去。
里間垂簾立即一晃,沈知書走了出來,眉毛斜皺,“也就只有你敢踢我的門?!?/p>
說著,便往屋中椅子上一坐,錦袍下擺滑膝而落,長腿半屈,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沈知禮反手關(guān)上門,盯住他:“讓你出知青州一事,是爹的主意?”
沈知書睨她一眼,冷冷哼唧了兩聲,一臉不置可否的表情。
沈知禮臉色有點僵,“你不愿意去?”
“哐當”一聲,桌上的紙鎮(zhèn)被他橫袖掃到地上。
她一驚,不自覺地往后退了兩步。
沈知書起身,氣道:“怎是不愿去?還在沖州府時,我就奏稟過太子,若是不放心潮安北路帥司的那群官吏們,大可以讓我去青州!”他抬腳又踢了一下那紙鎮(zhèn),“誰曾想不待我回京自己上奏皇上,爹就主動請了旨意,放我外任,去青州!”
沈知禮挑挑眉毛,等他繼續(xù)。
他甩袍轉(zhuǎn)身,猶然是氣得不行的模樣:“沈太傅為國為民為朝政為皇上,甘心自己的獨子去北境邊地歷練!我就知道,不管什么事兒到了最后,都是成就了沈太傅的名聲!”
沈知禮上前兩步,彎腰將紙鎮(zhèn)撿起來,“為了這么點事兒,你也值得同爹置氣?!?/p>
她見他怒氣仍盛,不禁嘆道:“聽說你今日回京,我還特意去宜泰樓買了你愛吃的幾樣小食回來,待會兒自己去灶房看看罷?!?/p>
沈知書回頭,見她要往門外去,又聽她口氣不像要留府的意思,不由皺眉:“你這是又打算去哪兒?”
她停了一下,小聲道:“去古相府上?!?/p>
他聞言,臉色驀然變了下,遲疑了一瞬才上前,對著她腦后低聲道:“古相的夫人剛過世未久,你這時候去,太不像話?!?/p>
沈知禮靜立半晌方回頭,眼角微紅,“什么叫不像話?”
沈知書一急,“都過了這么些年了,你怎么還是這心思?若叫爹知道了,你……”
她冷笑:“大公子盡管去稟太傅?!闭f罷,上前推門欲離。
他一把拽住她胳膊,低聲道:“沈知禮,我這可是為了你好?!?/p>
她狠狠甩開他,“大公子只管放心,我這回去,不過是替人給古相投個帖子罷了,斷不會做那些讓人看不起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