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開試,她就成了眾矢之的,單單一句太子欽點她為解元的傳言便將她推上了風(fēng)口浪尖。
是想告訴她,雖惜她之才,卻不喜歡她先前的投巧手段?
是想警告她,禮部試上不可再孤意違例?
抑或是想讓她心里背著這個大包袱入禮部貢院考試,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有棟梁之才?
房間雖小,但卻整潔。
她將包袱隨手一擱,然后把自己的身子重重摔上床。
碎花帳子在頭頂搖搖欲落,鎏金吊鉤微微閃著光,窗戶半開著,依稀能聞見外面街上叫賣煮酒的甜香之味。
她閉上眼,手指輕輕劃著床櫞紅木。
這個太子殿下,
果真是心思難測啊。
午膳時分,宜泰樓一二層間明顯熱鬧了起來。
清晨去禪院禮佛的人們有好些已經(jīng)回城,聚在樓下笑談著今日城中那些有趣的見聞;住在宜泰樓里待考的好些女舉子也三三兩兩地下樓吃飯,嘻笑聲不斷。
孟廷輝下去的時候,四座人聲嘈雜,男女老少皆有,她便撿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了下來,要了一碗粥,一碟素菜,獨自一人慢慢地吃著,靜聽周圍人都在說些什么。
有人道:“今晨去城西的太常寺,看見有好些人特從京畿附近的州縣趕來,就為分一份浴佛水!”
“太常寺遺客的浴佛水據(jù)說也是要往宮里進的,既然是皇上喝的,大家自然都想去沾一沾這龍氣了。”
“這些年來天下富足,皇上又體恤萬民,不興兵、不加賦,最近又聽說北境要與北戩自由互市,真希望這日子就一直這么太平下去……”
“哎,你們聽沒聽說,待太子冊立正妃之后,皇上便要退位讓政了!”
“哪里來的謠言?”
“不管是不是謠言,只這太子妃一位,你們倒是說說,京中哪家的王公千金能有這福氣?”
“這還用說?非沈家大小姐莫屬!”
“哪個沈家?”
“還能有哪個沈家,自然是沈太傅家的千金……”
一桌人都嘖嘖點頭,“倒也是。沈夫人曾氏是當年跟隨皇上御駕親征立過血功的,沈太傅與皇上君臣相得數(shù)十年,若論與天家的情份,朝中誰人敢比?沈家千金又是跟著她兄長自幼一道在宮里玩鬧大的,與太子的情份更是匪淺,更何況還有潁國夫人這個干娘,怎么說也算的上是貴戚了。再者,沈家千金年已二十都還未許配人家,你們說說這是為什么?自然是等著太子妃這個位子了……”
說話間,有幾個女舉子模樣的從外回來,坐下后滿臉懊喪,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旁邊一圈正吃著飯的女子們瞧見了,紛紛湊過來問道:“怎么樣,古大人肯收帖子么?”
一個女子冷瞥了眾人一眼,“收什么收?古大人是什么人?那是除了平王,無論誰的人情都不看的人!”她停了下,又撇嘴道:“此次禮部試皇上以古大人權(quán)知貢舉,我看諸位就省省心思吧,有空多讀讀書,別奢望能提前投帖問路了!”
一眾女子皆唏噓出聲,失望回座。
孟廷輝不動聲色地聽著,慢慢擱下手中的筷子,掏出帕子來輕輕一抹嘴,準備起身上樓。
身旁那桌方才議論太子側(cè)妃之事的忽而有人低聲道:“瞧瞧,正說著呢,就來了!”
“誰來了?莫不是沈家千……”
“嘖,沒瞧見剛停在宜泰樓外的那輛馬車么?欽賜四輪的!車上下來的那個年輕女子不就是么!”
孟廷輝聞言回身,朝宜泰樓門口望去。
女子一襲妃紅色的襦裙,臂紗輕繞三片玉環(huán)綬,銷金紫綾褙子剛剛沒膝,腦后松松地挽著個朝中女官正時興的流云髻,正施然邁檻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