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抬抬頭，你那都快貼上去了，對眼睛不好。”
“嗯?！彼粸樗鶆印?/p>
他意識到自己的無趣，生著悶氣把外套一脫，扔到椅背上。
他隔五秒就要抬頭看看白馨的樣子，眼神有點可憐，像只被遺棄的寵物。最后他放棄了，認命似的把作業(yè)本掏出來。
這一學(xué)他還真學(xué)進去了，這是他的高中生涯里第二次把作業(yè)寫完——第一次是在開學(xué)的第一天，作業(yè)是“寫一寫你對高中生活的向往”，他花了一晚上寫了一千多字，笨拙但認真地描繪他的熱情和體育精神，班主任給他一個“閱”。
再抬起頭的時候，白馨正撐著下巴專注地盯著他。這種注視讓他害羞，他慌張地把手在褲子上蹭了蹭。
“喔……沒想到，你居然會學(xué)習(xí)啊?！彼p聲說。
他分辨不出這是夸獎還是調(diào)侃，但他還是暗喜了一下。
“這個句式我給你整理了一下，你看看?！?/p>
他只是隨便問的一道題，她卻認真地整理了許多，從詞匯到句型，寫了大半張紙。
他感覺又高興，又不好意思，看了半天，算是背下來了，折一折夾進自己的作業(yè)本里——那是他僅有的完好的作業(yè)本了。
“正好咱們都學(xué)完了，去吃飯嗎？我有點餓了?！?/p>
你可終于餓了。
周起摸摸自己癟下去的胃。
“去我家嗎？飯都做好了?！眱扇俗叩綀D書館門口時，他憋出一句話。
她淡定地看他。
“我爸我媽都出國了，不在家?！闭f完這句話他就想抽死自己，這不是此地?zé)o銀嗎。他真實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愚蠢。
“好啊?！卑总捌届o地點頭，“做的什么？”
“?。俊彼粫r沒反應(yīng)過來，“哦，做的，做的……那個我也不知道，阿姨做的?！?/p>
“阿姨？”
他趕緊辯解：“阿姨也不在！平時她把飯給我做好就走了！”
她笑吟吟的：“我沒想問這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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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是精致的暖光，腳下是米黃色的瓷磚，白馨側(cè)過臉可以在無暇的鏡子里看見自己的倒影。
這種公寓她沒來過。她家租的學(xué)區(qū)房，沒電梯，樓梯間里堆滿了亂糟糟的雜物，聲控?zé)粢膊缓檬?，沒人修，稍微用力一跺腳，就能揚起一陣塵土來。閨蜜家也是這種老破小。張琨家里更搞笑，樓道里亂的沒法過人，就留出狹窄的一條縫，瘦子側(cè)側(cè)身能勉強通過，稍微吃的胖點，那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周起停在1209門前，用鑰匙開了門。
頂燈一亮，她下意識地閉了下眼。
一塵不染的客廳有點晃眼。她看了看四周，格局和布置都和家里大相徑庭，尤其是那種詭異的干凈，地板亮得仿佛能發(fā)光，每一道磚縫都潔凈無瑕，這和她爸媽天天掃地拖地的整潔是不一樣的。她想了半天，只能想到一個詞來形容——毫無生氣。
就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我需要換鞋嗎？”
“換什么，用不著，進來吧?！?/p>
周起就像這個純潔圣地的破壞者一樣，球鞋毫不留情地踩在客廳里，書包也扔到沙發(fā)上。
她有些拘謹?shù)刈诓妥琅赃叀?/p>
他從廚房里把菜端出來，兩葷兩素，她理解不了為什么阿姨要給周起一個人做這么多菜式。
“吃啊，吃飯?！彼芽曜舆f給她，臉紅紅的，在他家名貴的燈底下照得格外明顯。
“謝謝?！?/p>
“我給忘了……你喝飲料嗎？”還沒吃兩口，他把碗一放，像是犯錯了一樣，趕緊站起來。
“不用了，白開水就行?！?/p>
“你不用客氣，我家都有，什么匯源維他百事……”
“真的不用?！彼龜[擺手，誠實，“我減肥?！?/p>
“不是你減肥干嘛？你又不胖……”
而且該有肉的地方都有，最好。他瞥了一眼她鼓起的胸，把排骨咬碎了咽下去。
“不能再瘦了，真的?！笔萘诵仄ü啥紱]了，跟個平板一樣。
白馨沒說話，笑了笑。
她慢悠悠地吃完了飯，周起再給她夾，她也不吃了。
他倒是個能吃的主，風(fēng)卷殘云掃光了，端著盤子去洗碗。
“你會洗碗??？”她半帶疑惑地問。
他哀怨地看了她一眼：“……”
“你不轉(zhuǎn)轉(zhuǎn)？”他背對著她彎腰，聲音沖散在水流里。
怪了，他家這么腐敗，也沒個洗碗機。
“不了?！碧胺噶恕?/p>
“那你打游戲嗎？電腦在我屋里?！?/p>
“不用……”
“那——”
白馨從他后面抱住他，頭靠在他背后。
消音了。
他身體僵硬的厲害，手撐在水池兩側(cè)，半天不知道該怎么辦，半晌才重新拿起碟子沖掉泡沫。
“那你想干什么？”他甩干凈水，壓低聲線。
她沉默，手在他褲腰處壓了壓。
他沒轉(zhuǎn)身，也沒什么多余的反應(yīng)，她手都快伸進去了，他還是背對著她。
手放在那，剛好能摸到體毛的位置，停了幾秒，抽出來。
“我回去了。”
他猛地拉住了她的手。
她笑了一下，他好像格外喜歡玩這種欲擒故縱的游戲。他幷沒有因為她的笑而害羞地低下頭去，他也看著她，她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眉眼很耐看，濃眉，單眼皮，眼珠子黑漆漆的，眼神里有種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間的玩味。
玩味。
她仔細咀嚼這個詞，她希望事情到現(xiàn)在為止還沒脫離自己的控制。
“晚點走?！彼币曀?。
他比看起來還要壯很多，她整個人都被他罩著，被他環(huán)在懷里沉默著。
“想在哪？”他問。
“你呢？你想在哪？”她反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