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像是小學(xué)時候的初戀。
“好看。”她說。
他雀躍地把手機放回兜里，她的兩個字就足夠他開心一路。
回到家，老人正在守歲。
“睡去吧，這么晚了，讓周起代你們守一守?！?/p>
老人聽不進去他爸的勸告，硬要在馬扎上坐著。電視里在播春晚，聲音被外面的炮竹聲遮過去。
他群發(fā)新年快樂，張琨、胖子、陳通，那些亂七八糟的其他的哥們，甚至還有薛月明。
拼音首字母停在“X”，他看到那個名字：謝同宇。
他輔導(dǎo)自己雅思的那些回憶還歷歷在目，他當(dāng)時不好好學(xué)，讓這個一向冷淡的家伙都能露出“朽木不可雕”的憤怒。
他自己先笑了。
估計他不記得自己了。但管他的呢，他是把他當(dāng)朋友的。
于是他給他發(fā)：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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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同宇一個人坐在教研室里，對著兩臺顯示器。
外面煙火繁盛，隔一扇窗，便都與他無關(guān)。
走廊黑暗，大門緊鎖，只有“人工智能與語音識別實驗室”的燈還亮著。
門衛(wèi)大爺早走了，他今天在服務(wù)器上跑完代碼后，得從窗戶翻出去回宿舍。
手機屏幕突然有微信消息。
他的手機已經(jīng)黑了一晚上了，這是第一條。
發(fā)信人是“一三五雅思一對一”。
他皺眉回憶，腦海里勾勒出那個男孩不羈又自大的樣子。
周起。
“新年快樂?！?/p>
他看了半天這條消息，四個字讓他陷入沉思。
他回復(fù)：“新年快樂，周起?！?/p>
那邊立刻又有消息發(fā)過來：“過年玩得開心不？”
于是謝同宇又皺眉了。他不覺得兩個人到了能寒暄的關(guān)系，事實上他人生中也鮮少有人這樣關(guān)心地向他發(fā)問。
但他還是誠實地說：“在實驗室?！?/p>
周起幾乎要把喝下去的可樂噴出來。
操。
牛逼。
這個是真的屌，得讓薛月明跟他好好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但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謝同宇為什么沒回家？
心向下沉，他想到他一次一次滿頭大汗地從人民醫(yī)院趕往他家教課，衣服濕透。
“喂，這都年三十了，老哥，能不能停停啊?！?/p>
按下發(fā)送，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安慰人這方面總是如此笨拙。
他補充：“外面放花挺好看的，你出去看看。”
那邊一直沒有回應(yīng)，很久以后才有一個字：
“好?！?/p>
窗玻璃上有層霧氣，謝同宇抹掉，看見遠處的煙花。
它們像是近在咫尺，又像與他隔海相望。
他把“一三五雅思一對一”的備注改成：“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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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馨正在家里。
手機響了，是周起。
“喂?！彼悠痣娫?。
“晚上吃什么好的了？”他問。
“就餃子，還能有什么？你呢？”
“一樣?！彼麚沃^靠在窗沿，笑，“三十個大個的，撐死了?！?/p>
“沒有Wifi的感覺怎么樣？”
“流量嘛。”他滿不在乎，“這地方也沒我想得那么差勁，信號總是有的。”
“現(xiàn)在心寬了？”
“太想你了，顧不上其他亂七八糟了?！?/p>
“……”
真會說話。
“我初二回去。”
“嗯……”
他嗓子有點干，生澀地開口：“真想現(xiàn)在就見你?！?/p>
“那……視頻？”
他笑著搖了搖頭：“不一樣。”
他朝窗玻璃哈一口氣，在上面寫她的名字。
她安慰他：“明年……說不定能一起過呢?！?/p>
“嗯?！?/p>
“在這辭舊迎新之際，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們，讓我們一起倒數(shù)——”
白馨聽著主持人的聲音，打開窗簾，外面的煙火熱鬧到了極點，把她的臉映成各種各樣閃耀的顏色。
盡管每年春晚都是墨守成規(guī)的套路，到了結(jié)束的時候，她仍會有種儀式感似的激動。
他那邊也是倒數(shù)的聲音。
“十——”
“我想你?！彼摽诙?，聲音在電流的雜音中不減磁性。
“九——”
她看見玻璃里自己的微笑：“我也是?！?/p>
那個被她在高中時無數(shù)次肖想、意淫的男孩從她的夢里走出來，變成了真實，他會親吻她、撫摸她、插入她，和她的小說一模一樣，甚至更甚。
“八——”
“許個愿嗎？”
“七——”
“六——”
“好吧。”她無奈地笑。
她想她是喜歡他的，否則她不會在倒計時的時候無比期盼著他，在嘈雜中聽到他的聲音，那像一陣暖流，沖進寒冷的冬夜里。
“六——”
“我好了?！彼粗巴獾拇笱?/p>
“五——”
“這么快？”她訝異，“你是不是提前想好的？”
“四——”
他的聲音沉靜得有點陌生：
“不如說一直在想?！?/p>
想了很久。從夏天想到冬天，每天24個小時，反復(fù)，循環(huán)。
打開窗戶，晶瑩的雪花飄到他臉上。他很清醒，一直都很清醒。
“三——”
“二——”
“那我的愿望就是祝你愿望成真?！彼f。
他愣了一下。
“一——”
她握緊手機：“新年快樂。”
“零——”
“新年快樂?！?/p>
一年結(jié)束了。
“朋友們！親愛的朋友們！讓我們更加緊密地團結(jié)在以……”
“你剛才許的愿望是什么？”她問。
“啊……不想說?！彼拖骂^笑，覺得心里的甜蜜好像要溢出來。
她挑挑眉。
他居然有不想說的秘密了。
“等實現(xiàn)了，會告訴你的?！彼Τ隽寺暎南?，她可能一輩子也不會聽見了。
因為他的愿望是——
希望以后的每一年，此刻都能與你度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