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岐見他已然明白,又讓他拿了一張信紙來,將“繞”“為”二字寫在了信紙上。寫完之后再加蓋上私印,這樣即便半路被截獲,他人也看不出來信中傳遞的內容。
葉云亭見他慢條斯理將信紙卷好,封入特制的卷筒之中,終于還是沒忍住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王爺就這么將密鑰告訴我,就不怕我泄露出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崩铠P岐將封好的密信遞到他面前,面上俱是篤定:“況且,這幾日相處,我知大公子是聰明人?!?/p>
葉云亭并不傻,自踏入王府的那一刻開始,便明確知道自己與他的命運是綁在一處的。
況且……這幾日的相處,李鳳岐看得出來,葉大公子實在是個通透之人。
他性情溫和,卻并不任人拿捏;聰慧有城府,卻不精于算計;若不是被逼至如此地步,他更適合在書院之中,捧一本書細細品讀,如三月春風,和煦而明朗。
雖然說出來有些不合適,但李鳳岐覺得,這個時候碰上葉云亭,實在是他之幸事。
若此時換做任何一個人,他的計劃都不會如此順利的進行。
李鳳岐垂眸沉思片刻,拍了拍身側的位置,示意葉云亭坐下說話、
葉云亭依言在他身側坐下,兩人不覺中靠得很近,一個背靠軟枕半躺,一個側身坐于床邊,手臂與手臂之間只隔了不到兩拳的距離,連彼此身上的苦澀藥香都融成了一股。
但這幾日葉云亭照料他慣了,也不覺過分親昵,甚至還微微傾身過去,垂眸瞧著李鳳岐:“王爺還有話要與我說?”
李鳳岐從鼻間輕輕嗯了一聲,他斟酌了一番言辭,方才神色鄭重道:“此次信件送到,便可解北疆之危。只要北疆無事。永安王府便不會倒。”
他上挑的鳳眸深深凝著葉云亭:“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永安王府的倚仗,或者說他的倚仗,便是北疆都督府與十數(shù)萬邊關將士。只要兵權還在他手中,即便暫時被絆住了,脫困也是遲早的事。
葉云亭自然不會不明白,他輕輕頷首:“我明白?!?/p>
見他看得如此明白,李鳳岐唇角便勾了勾,繼續(xù)道:“此前李蹤已然已與我撕破了臉,待我壓制住體內毒性之后,我與他之間,明爭暗斗必不會少。而你即便只是我名義上的王妃,也必不可免會卷入其中。”
李蹤是皇帝,但卻是李鳳岐一手扶持起來的皇帝。他尚且年輕,心思手段太稚嫩,在朝中根基不夠深,他能穩(wěn)穩(wěn)坐在這龍座上,全靠李鳳岐這些年來殺伐無情,替他鏟除異己,震懾人心。
雖然李鳳岐如今虎落平陽。但這全因他中毒困于床榻無法動彈,跟隨他的官員得到了五更的傳訊,不敢妄動。而更多立場不堅的官員則是擔心他命不久矣,都選擇坐觀事態(tài)發(fā)展。
一旦眾人發(fā)現(xiàn)他暫時死不了,而北疆兵權還盡握在他手中,那局勢便會立即顛倒過來。
而真到了那一日,被李蹤親自封為永安王妃、給他沖喜的葉云亭,必然會夾在中間,成為眾矢之的。
李蹤會厭惡他當真“沖”好了自己的“病”,視他為眼中刺;而他這一脈的官員,亦會疑慮葉云亭是李蹤安插的眼線。
“你雪中送炭助我頗多,我本不欲將你牽扯進這朝堂傾軋之中。但你畢竟是李蹤親封的永安王妃,既已經(jīng)入了王府,再回國公府已然不可能。”李鳳岐抬眸與他相對,眸色深深,眼底卻透出幾分誠摯:“況且我便是放你回去,葉知禮也不會護著你。”
他感念葉云亭相助,是真心實意地為他打算。
在這風口浪尖的時候,唯有這永安王府,唯有他,能護得葉云亭周全。
“所以還得暫時委屈你,留在這王府之中,做我的王妃、”李鳳岐朝他伸出手:“大公子可愿信我?”
伸到面前的手掌修長,膚色若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王公貴族一般白皙,掌心虎口卻布滿老繭,指甲修得很短,指節(jié)略粗大,但瞧著并不難看,反而透著一股充滿勁道的沉穩(wěn)有力。
葉云亭垂眸凝了片刻,緩緩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與他相握:“我信王爺。”
前世他從未主動做過什么,不過是意外喝了一碗毒湯身亡,那時李鳳岐尚且能謹記對他的承諾,在他死后數(shù)年,仍然履行了諾言。
如今兩人也算共患難,他信李鳳岐不會食言。
兩人的手掌短暫交握,葉云亭很快便抽回了手。李鳳岐撚了撚手指,承諾道:“待諸事塵埃落定,我必會給你一個好歸宿?!?/p>
……
下午時,齊國公府上又來了人。
這回倒不是葉二公子親自來的,而是他的貼身小廝。小廝手臂上停著只體格健壯的獵隼,身后還跟著兩個下人,合力抬著一籠灰兔子。
“這是我們小少爺特地給王妃送來解悶的獵隼。你們小心些?!?/p>
小廝本想親自送進去,結果守衛(wèi)死活不讓進門,語氣便也不太客氣:“后頭這些兔子是跟山中獵戶買來的野兔子,也得小心喂養(yǎng),每隔兩日要給一只。”
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堆,見兩個守衛(wèi)臉色越來越難看,才哼了一聲,掏出一本冊子來:“這冊子上記錄著獵隼平日的喂養(yǎng)之法,你們務必轉交給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