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我?收到消息, 命人暗中調(diào)查時,葉知禮已經(jīng)將所有?證據(jù)都抹平了?!?/p>
當(dāng)年賀蘭鳶逃離北昭,在南越安頓下來后, 放心不下孩子以及王氏,悄悄遣人回去打探,卻得知了王氏的死訊。她心中存疑, 幾番打探后發(fā)現(xiàn)了不少疑點,又從幸存的奴仆口中得知了部分信息, 將其串聯(lián)起來,拼湊出了當(dāng)時的真相。
那時王氏為了助她脫身,出面拖住了葉知禮。
而葉知禮發(fā)?現(xiàn)她逃走之后,立即意識到王氏背叛了自己,一怒之下, 對懷有?身孕的王氏動了手。王氏身體本就虛弱, 那一胎懷的并不太平, 當(dāng)即就見?了紅。而葉知禮不敢大張旗鼓地找大夫,只尋了個口風(fēng)緊的穩(wěn)婆來接生,卻不料生產(chǎn)中王氏大出血, 直接一尸兩命。
王氏的娘家門第雖然不高,父母亦早亡, 卻有個十分疼愛她的兄長王且。彼時王且雖然官職不高, 卻已經(jīng)在大理寺任職, 葉知禮害怕王氏的死牽扯出他窩藏賀家人的事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賀蘭鳶沒來及帶走的孩子充作王氏的孩子,對外宣稱王氏難產(chǎn),誕下一子身亡。
而那些知道賀蘭鳶存在的奴仆, 全都被他料理干凈。余下知曉不多的,也都被他盡數(shù)遣散。等賀蘭鳶再去查時,已然是晚了一步。
雖然知曉真相,卻因為沒有?證據(jù),無法為王氏伸冤。
“晴娘是受我連累。”賀蘭鳶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瞧著葉云亭道:“若不是有她遮掩,我?甚至不可能生下你?。所以你叫她一聲母親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p>
陳年舊事遠比想象中要慘烈,葉云亭手指緊了緊,輕聲道:“舅父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說的舅父自然是王且。
賀蘭鳶愣了一瞬后搖頭,神色露出些許欽佩來:“王且是個好大哥,也很聰明。這么多年了,也只有他還心心念念想要找出真相?!?/p>
當(dāng)年她命人暗中觀察查探王氏之死時,發(fā)?現(xiàn)王且也在暗中調(diào)查此事。只是他并不知曉國公府中的事情,缺失了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始終無法得知真相。
賀蘭鳶知曉后本想暗中將一切告知他,卻到底因為顧忌著自己的孩子,最終選擇了隱瞞。
她只是命人將一些?疑點推到了王且的面前,他有?這份心,必定能發(fā)覺其中蹊蹺。
那時賀蘭鳶尚且年輕,總覺得只要熬過了最苦的日子,等赫連煦奪得皇位,掃平阻礙,她便能接回自己的孩子,也能為枉死的王氏母子伸冤報仇。可世事難料,還未等阻礙掃平,赫連煦先一步出了事。
回憶起丈夫中毒病重的那段時日,賀蘭鳶手指緊緊掐進掌心里?,堅毅的眉眼間露出幾分痛苦之色。
那段時日,比被葉知禮囚禁在國公府還要煎熬難挨。
她與赫連煦年少相識,跨過了身份立場間的鴻溝,抗下了奪位的爾虞我?詐,好不容易等到赫連煦登基,她以為一切都要否極泰來時,赫連煦卻中了暗算。
那時候她什么也不敢想,賀家的血海深仇,王氏母子的冤屈,還有?她剛一出生就被迫拋下的孩子……滿心只祈求赫連煦的傷能好起來。白日里,她要召見大臣處理政事,晚上要徹夜照看病重的赫連,生怕一個不慎,赫連就消失在她面前。
赫連所中之毒極烈,醫(yī)官說最多只能撐一年。但赫連為了她,生生熬過了五年。
那五年間,赫連從一個體魄強健的壯年男人,熬到油盡燈枯,最后走時,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而她從滿心仇恨,逐漸學(xué)會蟄伏和?忍耐。
赫連走的那一年,為了穩(wěn)固她的地位,她們從宗室過繼了一個孩子,立為王太子。赫連走后,太子登基,她作為王太后垂簾聽政。
因為她的身份以及鐵血手段,新王以及新王的母族并不安分,這些?年來,她一邊扶持自己的親信,拔除有異心的朝臣,讓整個南越朝堂成為她的一言堂;同時還要加快提升南越的兵力,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吞并北昭,親自為賀家滿門報仇,為晴娘報仇。
“我?本已暗中在南越邊境屯兵二十萬,一旦北昭亂起來,便趁機揮師北上?!敝钡酱藭r,賀蘭鳶才顯露出一絲屬于王太后的威勢。
她心中的仇恨壓抑了太多年,如同出閘的猛獸一般,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擇人而噬。
是永安王平定上京的消息叫她改變了主意。
報仇是這些?年來支撐她往下走的唯一動力,可她不能為了報仇,掀起兩國戰(zhàn)火,讓葉云亭陷入兩難的境地。
她已經(jīng)虧欠這個孩子太多。
所以她考慮許久,終究是親自來了一趟上京。
她原本的打算是,若永安王登基之后,不負葉云亭,她便悄悄返回南越。之后再派使臣和談,以兩國和平換賀家平反,以及斬殺葉知禮;但若是永安王登基后負了葉云亭,不論葉云亭愿不愿意,她都會帶人回南越,屆時再揮師北上,打下上京城。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就在她準(zhǔn)備悄然離開時,李鳳岐先一步找到了她。
“這便是當(dāng)年的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