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卿離(絳衣管事)
我不知道自己來到這個無名小鎮(zhèn)已經(jīng)多長時間了,十幾年,二十幾年還是更長。最近些年過得愈加恍惚,好多事情都記不太清了,然而那一年剛到此處的情形卻越來越多次浮現(xiàn)在腦海之中。
我出生在鐘鳴鼎食之家,幼時享盡榮華。然而繁華終究易逝,皇權(quán)更迭更使多少權(quán)貴化作埃土。家中被抄,我因為年齡小躲過了死劫,但如今回想起來,當年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宋家公子早卻已然死在了京城,同父母兄嫂一起。
當我被兩個官兵押入白天冷清的官妓樓時,那個男人正端坐在院中,劍眉星目的,嘴角微抬,不笑也自帶三分笑意。我那樣直愣愣地盯著他,他也不惱。他看向我,眼中卻沒有我的影子,淡淡品評道:“生得一副好相貌,只是嘴唇如此之薄,怕又是個無情的?!?/p>
我是如何回答的呢,對了,當時我心中那個宋小公子的魂兒還未散盡,不由自主地開口譏諷:“不是讓我來當婊子么,人道是戲子無義婊子無情,無情豈不是正好?!?/p>
那人笑了,那笑容晃得我有些眼花,他說那就好,既然看得清自己的身份就好好呆在這里吧。
宋卿離,去了姓,便是那人給我選的花名。他將我安置在一個獨立的小院里,告訴我要把我調(diào)教成樓里的頭牌幫他賺銀子。聽到他這樣說,我心里酸酸澀澀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次日他招我去閣樓,里面布置得如同尋常書房,他問我可懂琴技,我徑直取了焦尾撫一曲流水,然后抬頭沖他挑了挑眉。他又問我可會作畫,我移步案前提筆揮毫,少頃,一幅踏雪尋梅躍然紙上。
他瞧著我也不言好壞,回想起來我那時的表情就像是向長輩炫耀學識,尋求表揚的家中稚子。然而親手打破這一切的正是那個與官妓樓格格不入的男人。
他拿出棋盒,我讓他執(zhí)黑,他卻把那整盒冰冷的棋子一顆顆全部塞入了我的后庭。他拿起一桿狼毫,讓我用嘴含著在白紙上臨帖,此后更是日日折辱不休。不知怎的,無論我心里多么怨憎,身體多么痛苦,抬眼回眸間看到男人云淡風輕的表情都會煙消云散,那些淫邪的物件在男人手中顯得雅致幾分,用到我身上的痛楚之后也會帶上幾絲情欲。
我的身子就在他日日調(diào)教下逐漸墮入泥潭,而心里卻還不愿意承認,似乎還掛念著什么。直到終于到了那日,我抱著琴站在大紅珠簾后,待價而沽,我方才慢慢醒悟自己那亂七八糟的心緒到底為何。
我回頭望著他,他的臉上出奇地沒了笑意,漆黑的眼眸里印著我紅艷艷的影子。
“能親我一下么,這兒?!蔽矣浀梦疫@樣說道,用手指了指朱唇。
他沒有動作,直到我臉色漲紅,險些掀了簾子就這么逃出去,突然看到他跨近一步俯下身。然后唇上被輕輕點了一下,感覺似有若無。時至今日我還在疑惑那個吻到底是真是假,只記得他抬頭又恢復了往日的笑容,打起珠簾從容地走了出去。
“眾位,今天是樓里最美麗的孩子初次見客,于某替他多謝大家的捧場……”
隱隱約約的聽到他用與往日不同的嗓音向臺下介紹著我,認識這么久這才發(fā)覺我竟不知他的姓名。后面說了些什么我已經(jīng)完全記不清了,在之后的十年里我夜夜身著紅裳端坐樓臺,或是撫琴或是擺弄殘局。琴聲不再是那高山流水陽春白雪,而是些不知其名的靡靡之音。然后再帶著一位或幾位客人前往自己的房間荒唐春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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