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想宛娘卻當真執(zhí)拗起來,出了角門,自己真往灶房院里去了,到了灶房院里,哪有人真敢使喚她,即便聽說爺?shù)姆愿溃膊桓衣c她,可著這個宅子里的婆子奴才丫頭,哪個不知這位是爺?shù)男念^肉,上回抽了一鞭子,就把爺心疼了好些日子,這會兒雖惹了爺,發(fā)落過來,不定明兒又好了,誰給她小鞋穿,趕明兒還能有好嗎。
宛娘自己心里也明白這些人的想法,她也不為難她們,尋了灶房里一處不礙事的角落,坐下愣愣發(fā)呆。
吳婆子見她鐵了心不回轉,只得悄悄的把灶房管事拽到外頭,聲囑咐了幾句,才嘆著氣去了,進了屋只見炕桌上,剛頭奶奶卸下的首飾簪環(huán),一股腦被掃在地上,七零八落的,旁的還好,想起宛娘手腕上那支暖玉鐲,忙低頭找了找,白等在那邊的椅子腳上找到了,卻斷成了齊齊整整的兩截,真可惜了這樣的好東西,尋個帕子包了,放到炕桌上,小聲的勸道:“奶奶不過一時糊涂了,回頭想明白了,便知自己錯了,爺莫真惱了。”
梅鶴鳴冷聲道:“她不糊涂,卻是我糊涂了,寵了這么個沒心肝的婦人,虧了我還巴巴的要娶她進門,她卻是個自甘下賤的?!?/p>
吳婆子知道這會兒說什么都沒用,暗暗嘆口氣,讓丫頭收拾了屋里的東西的,捧了茶上來,剛要退出去,被梅鶴鳴叫住,只看著她,卻一字不言。
吳婆子忽然明白過來,爺這是抹不開面子,想來要問奶奶的事呢,這是心里惦記著呢,便道:“奶奶不過在哪里坐著罷了,老奴已交代下去,底下那些管事的婆子,必然不敢使喚奶奶的?!?/p>
梅鶴鳴揮揮手讓她下去,自己心里都氣自己,怎就如此心軟,嘴上說的那般狠,這才多一會兒,心就軟了,抬頭瞧了瞧桌上那兩截的暖玉鐲,拿起來瞧了半晌兒,想起戴在宛娘手上的光景,心里又軟了軟,又想到宛娘怎就生了這么個軟硬不吃的性子,好跟歹都分不出了,把他一片心盡數(shù)擲在地上,不覺又氣上來,把那鐲子扔到桌上,起身出去,走到門邊上,回頭瞧了瞧,又轉腳回來,把那兩截的鐲子放到懷里,才出去了。
剛出了二門外,正遇上隨喜兒來報說:“周大人跟孫大人來了,在前頭花廳里候著爺呢。”
梅鶴鳴便往花廳這邊來,一進來,周存守迎頭便是一揖到地:“哥可要救救兄弟才好。”梅鶴鳴忙扶起他道:“你我親厚兄弟,何用如此大禮,什么事只管說便是了?!辈幌胫艽媸氐故侵е嵛嵴f不清楚。
一旁孫元善聽著著急,索性替他說道:“周二哥在陳官兒哪兒吃酒,許下了要給那個陳官兒做個生日,說要大擺三日流水席,請一班子小戲,好好熱鬧幾日,原說在他府里,不想被二哥家里的幾位嫂夫人聽見信兒,合在一塊兒,不許二哥在府里替那陳官兒做壽,二哥先頭已許下了愿,如今兩邊都不敢回去,在小弟哪兒躲了兩日了,小弟那個府里不大體面,尋常吃酒取樂還可,真擺正經(jīng)的酒席卻不成的?!?/p>
梅鶴鳴一聽,哪還有不明白的,周存守是想借自己這里,給那陳官兒做生日,梅鶴鳴如今正心煩,想找酒吃,加上跟周存守的交情,哪會推拒,便應道:“這有什么,我這里人手地方都是現(xiàn)成的,只在那邊院里的空地上搭上個戲臺子,便萬事妥帖了?!?/p>
說著問了確切的日子,竟是明兒,梅鶴鳴不禁搖搖頭對周存守道:“不成想你倒是個現(xiàn)上轎現(xiàn)扎耳朵眼的?!?/p>
周存守嘿嘿一笑道:“我這不是沒法兒了嗎,兄弟后院那幾個,平日里還算賢淑溫良,只這一回不知怎的勾連起來,卻把兄弟弄的好不狼狽。”
孫元善道:“不是二哥成日長在陳官兒哪兒,連府門都不認了,想必嫂夫人們也不至于如此一致對外?!?/p>
梅鶴鳴心里暗道,自己比之周存守,可不是天地之別嗎,偏宛娘還要跟他別扭,想著好生讓她在灶房院里待上兩日,待想明白些,自己再把道理說與她聽,說不得就好了,也該冷上兩日,讓她知道自己的脾氣,心里存?zhèn)€怕字,日后才好轄制與她。
梅鶴鳴這時是怎樣也沒想到,只這兩日功夫,宛娘便又逃了出去,這一回,任把青州府翻了個,也再尋不見宛娘的蹤影,這個怕字卻實實在在的落在了自己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