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詞窮了半晌,干巴巴地道:“你吃葡萄嗎?”
杜越隨之看向書案上那碟還沾著晶瑩水珠的葡萄,頭一點,“吃!”
那邊秦昭和杜越對坐著認真吃起了葡萄,這邊楚明允是帶著文書進了宮。
太尉與御史大夫每月向皇帝回報所掌事務,這是慣例。
楚明允由宮娥引著進入御書房時蘇世譽已經(jīng)到了,他手里同樣握著幾冊文書,打量著書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主位上李延貞手握著一把刻刀,低頭正打磨得專心,他身旁竟立著足有一人高的木料,淡淡地透著香氣,能看得出材質(zhì)上乘,大概是哪里進貢來的稀有木材。
當今陛下除了政事國事天下事事事精通,尤擅雕刻作畫。
楚明允向李延貞行禮,李延貞敷衍地應了聲,連個目光也分不出來,口中道:“文書就擱在桌上吧?!?/p>
書案上早已擱著好幾幅展開一半的采選女子畫像,卷軸上還散亂著好幾把刻刀。楚明允明白蘇世譽是在打量什么了,他是在找能放下文書的地方。楚明允上前直接把文書壓在了畫像上,蘇世譽看了他一眼,跟著放下了東西。
蘇世譽理了理袍袖,看著依舊沈浸在刻刀的李延貞,輕咳了一聲。蘇家自太子時便扶持他,蘇世譽又比他年長,李延貞對他是存著敬意的,聞聲連忙擡起了頭,笑道:“朕聽著的,你們回報便是?!?/p>
楚明允和蘇世譽實在是習以為常了,任由李延貞看著木料一心二用地聽完了回報,末了收回目光看著他們笑著嘆道:“朕得兩位愛卿相助,天下安泰,海晏河清,可謂幸矣。”
楚明允與蘇世譽笑著應答,其中心思各異。
李延貞沈吟了一會兒,道:“還有件事,朕想詢問一下兩位愛卿?!?/p>
“陛下但說無妨?!?/p>
“這塊木料實屬上乘,朕以為唯有雕刻成絕世美人方可不負天賜,愛卿可有能推薦的人嗎?”
“……”
沉默了片刻,蘇世譽開口道:“正值采選,天下美人云集,陛下自其中挑揀便是。”
李延貞搖了搖頭,“朕自然是找來些看過的,那么多秀女容色尚抵不過蘇愛卿,朕看不上?!?/p>
“臣一男子怎能與之相提并論,”蘇世譽笑道,“再者說,若是真論容貌,楚大人才稱得上是絕色?!?/p>
一直沉默的楚明允側(cè)目過去挑眉道:“我也是男子。”
蘇世譽迎上他的目光,微微笑道:“我何時說過不是?楚大人急著強調(diào)什么?!?/p>
他忽然想起賢良溫雅的蘇大人其實是個記仇的人。
楚明允全當沒聽到,轉(zhuǎn)回臉來正撞上李延貞落在他面上的審視目光,他不禁一楞,未來得及開口卻見李延貞神色苦惱地搖了搖頭,“楚愛卿雖也漂亮,但眉眼太妖冶艷麗,不是朕喜歡的那種?!?/p>
蘇世譽陷入了沉默。
楚明允眉心跳了跳,他冷笑一聲,敷衍道:“臣相貌不合陛下心意,真是……羞愧難當。”
李延貞擡了擡手,“無妨”,他側(cè)頭看向蘇世譽,“你剛才是不是笑了一聲?”
蘇世譽平靜地擡起眼來,“并未?!?/p>
“那蘇愛卿會喜歡這樣的嗎?”話剛脫口問出李延貞自己卻搖頭笑了,“朕忘了,你從來不會喜歡上什么?!?/p>
這世上有美人無數(shù),云集之地除了深宮豪門,自然還有花街柳巷。呢喃鶯啼燕語,繚繞香風撲鼻,是人間的極樂地。
一頂軟轎停在了紅袖招的雕樓畫閣前,門前迎客的鴇母一見著那男子便快步迎了上去,殷勤笑道:“您怎么親自來了,有什么事兒叫人說一聲不就得了,這匆忙的……”
男子擺擺手打斷她的話,“她呢?”
“在房里歇息呢,我這就去叫她?!?/p>
“不用?!蹦凶訑E步走上了樓。樓下的歡聲笑語低了下去,婢女為他開了門,恭敬地行了一禮退到一旁。這屋內(nèi)裝飾仿佛走入了與此地全然不同的地方,素凈溫和,全無浮華媚態(tài)。紗帳層疊幾重,隨風輕曳,婷婷身影近了,一只柔胰撩開賬幔,女子對他輕輕一笑,眉眼柔和秀麗。
靜姝對男子行了一禮,這才擡眼道:“您親自前來,怎么不提早通知一聲?”
男子坐下,笑道:“沒什么事,來看看你?!?/p>
靜姝上前親自為他斟滿了茶,淺淺笑著,開口正欲說話,遠方忽然隱隱傳來一聲悶響,連帶著地面都微微顫了一顫,極是輕微,基本被樓下調(diào)笑聲響蓋過,若非內(nèi)力不淺之人恐怕難以覺察。男子也望向了窗外,他們驚疑不定地對視了一眼,直覺不安。
慌亂的腳步聲直奔向這里,小廝顧不得禮數(shù)推門探進頭來,張口就喊:“少主!不好了,西郊那邊出事了!”
“怎么了?”男子猛然起身。
天邊忽然炸起一聲驚雷,靜姝快步走到窗前,只見遠處鉛云上電光如蛇,雷鳴聲如漫天鑼鼓震響,隆隆滾來,重云驟然崩塌,暴雨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