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想喝點什么?我們有水、果汁、可樂、綠茶……“一名空姐停在方寧身旁。她穿著同樣的玫粉色制服,掛著如出一轍的標準微笑。
方寧睜開眼睛看了看她,意識迷離。映入眼簾的是右唇邊那一粒褐色的痣,恰巧落在笑出的小括弧里。這是一個非常鮮明的特質(zhì),也讓方寧瞬間清醒過來。
“不用麻煩了,謝謝?!?/p>
是啊,這當然不可能是同一名空姐,坐在她身旁的也不再是方繼亭。
她順著空姐的目光和皺起的眉頭看向身邊的人。一條鼓脹的,紅通通的胳膊搭在中間的扶手上,公然越過了“楚河漢界“。腦袋卻歪向另一側(cè)的舷窗,幾滴汗水順著粗壯的脖子往下躺,落在一攤松軟的肉上。
那胖子的凸嘴還微張著,時而發(fā)出呼嚕呼嚕的鼾聲。
空姐低聲念叨了一句“這位先生應(yīng)該暫時也不需要“,就推著車向方寧身后走去了。
方寧向另一側(cè)縮了縮,重新閉上眼睛,意識又開始浮浮沉沉。
她早該知道的。今天清晨時的勇敢與活力,不過是一種透支。
強撐著完成這場離別的儀式,等到過了安檢,所有的疲憊與痛感加倍涌來,一瞬間天旋地轉(zhuǎn)。
她感覺自己沒有辦法做任何事,就連通過一座小小的登機橋都腳步虛浮,沒有實感,好像隨時都要倒下去,再也不會醒來。
救救我,隨便是誰都好,救救我……
她心底無聲地吶喊著。
可她明白,再沒有人能陪她走以后的路,她甚至不能讓任何人知曉她的軟弱。
好不容易挨到座位上,扣好安全帶,方寧立刻便閉上眼睛,陷入了一種半昏迷的狀態(tài)——身體無法動彈,大腦也無法思考,卻一直保留著微弱的意識。
她不知道這樣算不算休息,能不能讓自己恢復一點力氣,但也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等到下了飛機,只會有更多需要去處理、面對的事。
機翼劃過蔚藍色的,一無所有的天空。它將所有經(jīng)過其中的生命都襯托得空洞而荒蕪。直到進入滬城的邊界,云層才重新出現(xiàn)。
隨著飛機平緩的降落,城市標志性的、針尖似的塔頂和高大的法國梧桐也開始在視野中浮現(xiàn)。
盡管機艙內(nèi)冷氣開得很足,方寧卻似乎已經(jīng)提前置身于這口大蒸籠之中。熾烈的光線、潮熱的水汽、嗡嗡作響的蚊子、還有汽車尾氣散發(fā)出的刺鼻汽油味。
這是她從前在心里,連著離別一同預演過無數(shù)次的情景。
飛機停穩(wěn)后,方寧慶幸地發(fā)現(xiàn)這三個小時的休息讓她恢復了一點體力,或許足夠她撐到學校周邊的賓館。
她取好行李,在軟件上叫了一輛出租車。
“囡囡,儂是來F大讀書的新學生伐?“
司機須發(fā)花白,是個年近六十的老人家。
他一口的方言方寧只能聽懂一半左右,捕捉到“F大“這個關(guān)鍵詞,她才遲疑地”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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