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瞥見這一片蒼茫雪白中的粉色一點,宛如雪地里落下的桃花。
齊非道險些以為自己是看錯了。
但少女卻立刻收弓,翻身下了雪犼,一步一個腳印踩在這厚重的冰雪中,上前一把揪起了李飄絮的尸身。
這沛然巨力足足將城門釘出了個寸深的口子!男人身下蜿蜒出一條妖嬈的血色,守城的一眾修士們鴉雀無聲,雖然不知道這少女究竟從何而來,卻沒一個敢開口說話的。
一個個俱都驚駭?shù)乜粗矍斑@一幕。
一直到主將,崇德古苑的齊非道猛然驚醒。
“喬晚?”
齊非道一愣,喃喃道,仿佛看到了什么最不可置信的東西,三步并作兩步飛快地沖下了城樓,中途因為激動,還差點兒跌了一跤。
喬晚“撿起”李飄絮,手上被血浸得黏糊糊的,卻并未感到任何不適。
就好像……她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的生死搏命,隱隱間,腦子里好像有個姑娘也在這雪地里一路奔襲,搏命殺了只怪,最后好像拿怪的皮毛做了一條抹額……
現(xiàn)在這個情況,喬晚根本無暇多想,結(jié)果一抬眼,面前卻多了個看上去十分滄桑的青年,正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他說:“喬晚?”
之所以是滄桑是因為這青年胡子拉碴的,很瘦,身上包裹著個厚厚的雪裘,臉色泛著點兒青,眼皮下一片青黑,看著就氣虛。
從當年那個桃花眼,布衣草鞋放蕩不羈的數(shù)部大師兄,這幾年戰(zhàn)打下來,齊非道硬是把自己蹉跎成了個陸辟寒同款,不論春夏秋冬一律蹬個草鞋的齊非道已經(jīng)沒了,現(xiàn)在也是個裹上厚厚的雪裘還覺得冷的病號。
呃……
喬晚拎著李飄絮的手頓住了,臉上露出了抹尷尬和躊躇之色:“這位道友,請問你是?”
……
麻綏城一處酒館內(nèi),一進屋,就燒上了碳。
齊非道解下了身上這雪裘,還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對上喬晚驚訝的視線,青年苦笑了一下。
“老毛病了。”
然后倒了杯酒遞到了喬晚面前。
看著面前這粉衣服的英氣少女,齊非道內(nèi)心百感交集,只能說喬晚不愧是喬晚嗎?!
失憶了還這么兇殘和剽悍?!
剛剛這短暫的接觸,已經(jīng)足夠喬晚明白這位是原主曾經(jīng)的朋友。
喬晚摩挲了一下滾燙的酒杯,略感尷尬和不自在。
畢竟不是她朋友,她也不知道聊什么比較好,只能默默地一口酒悶下去。
“身體,怎么了?”
探聽別人的情況是個不大好的習慣,但作為“朋友”,她總要關(guān)心一下吧?
喬晚放下酒杯,猶豫地問。
齊非道翹起唇角笑了一下:“打戰(zhàn)打的?!?/p>
“放心沒多大毛病,之前在岑夫人那兒看過了。”
“小芳,孟師兄和師姐也沒什么大事。”
小芳,孟師兄和師姐,一聽起來還是原主的朋友,喬晚頓覺壓力更大了有沒有!!
“你失憶這事兒,馬堂主知道了嗎?”
對上喬晚茫然的視線,齊非道懶洋洋地笑了一下:“忘了,你已經(jīng)記不得了。”
“我慢慢和你說?!?/p>
酒館外飄著小雪,喝著酒,在青年耐心地講解之下,喬晚終于慢慢地還原了“原主”曾經(jīng)的人際關(guān)系和生活。
“怎么會到這兒來?”
如果說是之前的喬晚,一定能看出齊非道的改變。
沒了從前的風流和肆意,面前的青年滄桑了不少,眼下也多了點兒細紋,笑起來時也好像總多了抹苦意,少了點兒揶揄之色。
這放蕩不羈,一心沉迷學習無法自拔的數(shù)部大師兄,終歸還是活成了蹉跎滄桑的大老爺們兒。
作為“禮尚往來”喬晚簡單地也把自己的情況交代了一下。
齊非道畢竟還是人精,一眼就看出了她這不自在,沒有再繼續(xù)多問,也沒在拉著她繼續(xù)喝酒,放她一個人在城里到處逛逛。
他自己作為主將本來就不該喝酒,只是因為身體遭不住經(jīng)年累月的折騰,才偶爾喝杯酒暖暖身子。
至于仇二狗一行人,在喬晚進城前與對方說明了情況之后,齊非道就已經(jīng)安排了援軍去接。
行走在麻綏城中,喬晚心情十分沉悶和低落,又說不上來這究竟是什么感受。
一會兒想到鄧三兒,一會兒又想到了梅康平,再過一會兒,又突然想到了她從前愉快的大學生活。
隨便往哪家臺階上一坐,喬晚心里突然陡生出一股疑惑來。
她究竟是這個喬晚,還是那個喬晚?
難道她真的失憶了?所謂的大學生活不過是莊周夢蝶。
“我是蝴蝶,蝴蝶是我”是個十分玄妙的議題,喬晚想了一會兒,想不出來干脆作罷。
攏緊了衣服,又在城里逛了一圈兒之后,仇二狗和李弘遠等人終于趕回來了。
知道最近興許是要開戰(zhàn)了,這街上的人本來就少,一眼看到大街上那瞎晃的顯眼身影,仇二狗一口氣差點兒沒提起來,立刻沖了過去。
“陸婉,你瘋了嗎?!”
話音未落,又立刻接了一句:“鄧三兒沒死??!”
喬晚登時一愣。
細細打量了一眼喬晚,確定地方?jīng)]事之后,仇二狗忍不住笑了出來。
“高興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