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六嘆了口氣,臉色有點兒黑,轉身整隊:“繼續(xù)去追,他們應該還沒走遠?!?/p>
“他們”指的當然是那幫昆山弟子。
大晚上不睡覺修煉,跑來定九街,盡給他們巡夜弟子增加工作量,還有喬晚,怎么偏偏在這個時候聯(lián)系不上。喬晚回來沒多久,他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和她說上幾句話。
她這一回來,當屬戒律堂鬧得最兇,還有不少昆山高層,宗門長老也有不少異議,這些都是陸辟寒一手去調停,周旋壓下。如今眼見喬晚剛消停了,轉頭又不見蹤影,袁六摸向了懷里的玉簡,這事兒還是要通知陸辟寒把自家的崽子給拎回去,幸好他此前已經提前發(fā)了訊息。
問題在于,他現(xiàn)在就擔心喬晚誤打誤撞會闖到這兒來。
收了聞斯行諸,陸辭仙一路飛掠。
蕭三郎離去前,沿途做了不少記號,方便他能循著記號及時追上。
他不懷疑蕭煥的能力,有資格角逐蕭家下任家主的修為肯定還在他之上,他現(xiàn)在最擔心的是,蕭三郎把這批人引到了蕭煥面前之后,沒給他留下一個活口,要真是這樣,那想查清楚這背后主使就有點兒困難了。
能摸清楚昆山的消息,又能在這地方及時地埋伏布置,還能調動“火傘御靈”這批人馬,背后的主使和這一路上來她遇到的對聞斯行諸打主意的人都不同,這主謀必定是有權有勢的人物。
有這么個人物在背后盯著,不揪出來……
少年抿緊了唇。
他不放心。
到了。
腳步一頓,陸辭仙抬頭看了眼面前的招牌。
夜雨中靜靜佇立著一座二層的閣樓,還沒打烊,樓內燈火通明,門前的燈光映照在濕漉漉的石面,暈出微黃的光。
臨街的二樓窗戶大開著,斷斷續(xù)續(xù)傳來了點兒打斗的動靜。
不作多想,陸辭仙立刻飛身而上,剛翻進二樓,就聽到了一聲優(yōu)雅從容,含著笑的嗓音。
“客人來了?!?/p>
“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陸辭仙了?”
烏發(fā)金環(huán)的青年,臨窗而站,笑意盈盈地看著來客。
就算蕭煥也不能免俗地有些好奇。
這就是……陸辭仙?
陸辭仙定了定心神,往蕭煥身后一看。
這身后橫七豎八地倒了不少尸體,客棧伙計一臉驚魂未定,崩潰地看著這一地狼藉,蕭三郎和那幾個昆山的弟子在處理傷勢,大紅嫁衣的“少女”和不平書院的弟子站在一塊兒,看見他來,紛紛抬起頭,低呼了一聲:“山長?!?/p>
陸辭仙心里咯噔一聲,立刻察覺出來了點兒不對勁。
“少女”那干癟的臉上,多了道深可見骨的刀口,從眉弓橫貫唇瓣,血淋淋的猙獰。
看見少年,王如意一震,頓時委屈地扁起了嘴,指著臉上的刀口撒嬌,“辭仙哥哥……我疼。\"
這丑陋的女尸嗲聲嗲氣撒嬌的畫面,雷得蕭三郎一干人等有點兒不輕,不由得多看了少年一眼。
這……?
沒想到,少年竟然真的動了怒,面無表情地攥緊了手指,抬頭在二樓掃了一圈:“誰干的?”
蕭煥眼含探究地看著這一身潮氣和血氣的少年,拱拱手,上前一步:“激戰(zhàn)之中,這位女道友不慎中了道刀氣?!?/p>
“發(fā)刀氣的人呢?”
“已經逃走了?!笔挓▏@了口氣,臉上微含愧疚之意,“抱歉,是在下無能,沒能攔下所有人,還是逃出去了部分?!?/p>
陸辭仙看了他一眼:“多謝蕭道友援庇,他們人多勢眾,道友要護著這么多人,已經實屬不易。”
蕭煥:“陸道友太客氣了。”
陸辭仙:“對方往哪個方向走了?”
蕭煥微微挑眉:“道友你孤身一人要去追?”
青年摩挲著自己白皙如玉的手指,淡淡道:“兵法有云,歸師勿遏,圍師遺闕,窮寇勿迫。道友孤身去追,就不怕對方破釜沉舟,狗急跳墻,以命相逼嗎?”
不止蕭煥,身后其他人明顯也不大贊同。
“我們已經通知了問世堂,暗部現(xiàn)在估計就要來了?!?/p>
而且……
而且人家是沖冠一怒為紅顏,雖然不知道這女尸鬼修為什么會和陸辭仙同行,但這長相看上去實在略有點兒抱歉。
其他人表情都有點兒古怪,實在想不明白,這看上去仙姿玉骨的陸辭仙身邊兒為什么還帶著這么個不知道自己長得有多抱歉,在這兒學著美人撒嬌賣癡的女尸。
其中有個昆山弟子忍不住開口道:“陸道友,就這……”
就這丑東西……
還沒說完,只見劍光驟然一亮。
少年突然出劍,手中聞斯行諸擦著對方耳畔掠過,一劍將這昆山弟子身后,還沒死透,正搖搖晃晃站起來的“黑袍子”一劍梟首。
剛剛開口說話的昆山弟子嚇得差點兒跪倒在地。
室內陡然安靜了下來,十多雙眼睛全都震驚地看向了窗前的少年。
“聞斯行諸,雖然不能用來對戰(zhàn)但還能用來殺人。”
少年走上前,將地上這顆人頭拎在了手上,冷冷地提著顆人頭,看向了王如意:“等著。”
說完,翻身就跳下了窗。
蕭三郎往前走了幾步。
青年擁著狐裘,手扶著窗框,靜靜地看著黑黝黝的夜色,聽著窗外夜雨敲窗。
“少主?”
蕭煥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這位陸辭仙,陸道友,倒是出乎意料的,風流多情,憐香惜玉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