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垂下眼睫，禮貌疏遠(yuǎn)地說了聲：“多謝。”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白珊湖容色清艷，氣質(zhì)也十分清冷出塵，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態(tài)。
氣氛瞬間尷尬。
喬晚有點(diǎn)兒歉疚和不好意思，畢竟這算是她利用了白珊湖來擺脫郁行之等一干善道書院弟子，在這詭異的氣氛之中，喬晚倍感壓力地低聲發(fā)出了邀約：“能在這兒見面也是緣分，道友要一塊兒同行嗎？”
以她目前這修為，主動發(fā)出同行的邀請，難免有點(diǎn)兒抱大腿的嫌疑，喬晚也沒真認(rèn)為白珊湖會同意。
事實(shí)果然如她所料。
白珊湖抬頭平靜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fā)。
看得喬晚心里不自覺一突，白珊湖卻已經(jīng)收回了視線，轉(zhuǎn)身就走。
喬晚愣了一下，正想開口，擦肩而過的瞬間，指尖正好掠過了那條白色的披帛。
“白……”
道友。
后面兩個字卡在了嗓子眼里。
指腹上傳來的觸感……像紙。
喬晚呼吸猛地急促了，再抬眼一看時。
隔著燈光，似乎看到了個扁平的身影，像是被什么東西給壓扁了。
女人背后的披帛僵硬地掛在身上，聽見喬晚的動靜，頭像是被風(fēng)吹得劇烈地晃悠了一下，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折了過來，緊緊地盯著喬晚看。
清艷的臉上，慢慢地倒映出了個僵硬的紙臉，眼睛漆黑得不正常。
“白珊湖”沒有動，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像是在問她還有什么事兒。
這特么的是個紙人！
喬晚腳步一頓，條件反射地先按住了劍！
紙人點(diǎn)出來的黝黑眼珠，轉(zhuǎn)瞬之間，以一種快到詭異的速度，飛快一轉(zhuǎn)，落到了喬晚按著的劍上！
喬晚瞬間僵住。
附近已經(jīng)沒有了郁行之的動靜，四周的喧鬧聲好像一點(diǎn)一點(diǎn)安靜了下來，喬晚甚至能聽得見自己不太自在的吐息聲。
但面前這紙人卻好像沒有動手的意思，四肢一動，轉(zhuǎn)眼之間，又消失在了擁擠的人潮中。
喬晚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后背的衣服幾乎已經(jīng)濕了個透。
紙人兒白珊湖一走，喬晚收回視線，目光又重新落到了面前這一截熙熙攘攘的燈市上，按著劍，往前繼續(xù)深入。
越往前，鬼市里人就越多。
瓷新婦子修眉細(xì)眼，身上穿紅著綠，微笑地往喬晚的方向看，擦肩而過，肌膚上透骨的涼。
但喬晚剛走到一半，就走不動了。
有人攔在了她面前。
這是個中年修士，長得白白胖胖的，男人回頭看了眼不遠(yuǎn)處的瓷新婦子，笑瞇瞇地看向了喬晚，低聲道：“這位道友是劍修吧？來鬼市辦事兒的？住店嗎？”
有白珊湖的前車之鑒，喬晚遲疑了一瞬，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面前這中年修士。
察覺到喬晚的目光，中年修士立刻擺手：“道友誤會了，我不是鬼修，我就是個做小本生意的?！?/p>
“話說回來?！敝心晷奘哭D(zhuǎn)過身，伸手一指身后，這才直奔正題?！暗烙眩〉陠?？”
男人身后是間客棧，算不上多豪華，但看起來還算整潔，掛著幾盞通紅的燈籠。
見喬晚沒吭聲，中年修士毫不在乎地一笑：“有戒備心不錯，至少在這個鬼地方是好事。不過我攔你住店也是為了你好，道友你這是第一次來鬼市吧？”
中年修士說得沒錯，在這個地方，保持點(diǎn)兒警惕性總歸不錯。
對方在打量自己的時候，喬晚也探出了點(diǎn)兒神識，暗暗打量他。
有識海。
身上也有股生氣，這總不至于是張紙人了。
確定面前男人的確沒敵意之后，喬晚禮貌地躬身，行了一個十分標(biāo)準(zhǔn)的禮：“晚輩確實(shí)是初到此地，這里面有什么門道兒，還請先生賜教?！?/p>
中年修士笑道：“我姓閻，叫閻世緣，你可以叫我一句閻道友?！?/p>
喬晚：“閻先生?！?/p>
閻世緣看了眼喬晚，笑了一下：“時間快到了，你先跟我進(jìn)去再說?！?/p>
時間？
什么時間快到了？
男人已經(jīng)抬腳主動走進(jìn)了店里。
喬晚微微一愣，略一思忖，也提步跟了上去。
店里人不多，還有伙計拿著塊兒抹布正在擦桌子，一見著閻世緣，立刻笑道：“閻管事回來了？”
往后看了一眼，“有客？人修？”
閻世緣：“時間不早了，得趕快回來了?！?/p>
男人轉(zhuǎn)身看向喬晚：“道友，坐罷?！?/p>
說著，就在喬晚面前坐了下來。
喬晚跟著坐下，把目光從店里收了回來，問出了個一直縈繞在心間的問題：“先生剛剛說的時間到了是什么意思？”
閻世緣倒了杯茶，推到了喬晚面前：“時間到了就是指丑時快到了。你進(jìn)鬼市進(jìn)得晚吧？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
喬晚保守道：“剛不久?！?/p>
閻世緣渾不在意道：“你進(jìn)鬼市進(jìn)得晚。要知道每到丑時，大街上的鬼修就少了?！?/p>
“丑時，夜最深，就這個時辰?！遍愂谰壓攘丝诓瑁鹧燮?，意有所指道：“大街上基本就沒人了?！?/p>
“人”這個字，被男人咬字咬得尤為清楚，特地拎出來單獨(dú)強(qiáng)調(diào)了一下。
喬晚心里咯噔一聲，幾乎立刻體會到了閻世緣這話是什么意思，臉色頓時一變！
這就是說，剛剛大街上，和她擦肩而過的，全都不是人？！
眼見喬晚臉色遽變，閻世緣道：“明白了？”
喬晚握緊了茶杯，后知后覺地驚出了一身冷汗。
閻世緣心里也有點(diǎn)兒感慨。
要不是他剛剛出門有點(diǎn)兒事要干，也不會撞見面前這傻不愣登的劍修。要是他沒撞見面前這傻不愣登的劍修，估計這劍修再往下走，就有點(diǎn)兒懸了。
也不知道這好端端的，跑來鬼市究竟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