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不遠處,包圍圈之外,青年抱胸冷眼。
在絕情樓眼里,她就是個移動靈石,這些做人頭買賣的,絕對不可能放得下這到嘴的肥肉。
游仙鎮(zhèn)的人牲買賣被她攪黃了,蕭博玉也絕不可能放過她。
她現(xiàn)在要怎么辦?
在場的,都在等著這么一個回答。
“考慮清楚了沒?”提刀男人有點兒不耐煩了,露出個血腥的笑容,“還沒考慮清楚,我們哥幾個,可不會再給你時間了?!?/p>
家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少爺?”
“別吵。”蕭博玉沉下了眼神兒,煞氣十足。
身后的家仆猛地一驚,一看青年身上那顯而易見的恨意和戾氣,明智地閉上了嘴。
這頭,各色法寶漸漸亮出。
那頭,蕭博玉盯緊了這邊兒的動靜,手上憑空出現(xiàn)了張弓,從背后的箭囊里拔出了一根箭。
拈弓搭箭。
雪亮的箭尖,明晃晃地對準了喬晚的心口。
她現(xiàn)在要怎么做。
喬晚腦內(nèi)靈光一轉(zhuǎn),目光隔著人群筆直地鎖定了蕭博玉。
被這目光盯上,蕭博玉一楞,只感覺心里突了一下,心中躥出了抹不詳?shù)念A(yù)感。
下一秒,腦仁突然“嗡”地響了一聲兒。
不詳?shù)念A(yù)感成真了!
喬晚的神識快準狠,深深扎入了青年的腦海。
蕭博玉只覺得神情一個恍惚,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
開腔,一亮嗓子,嗓音洪亮。
“停一停,都停一停!”
“各位兜帽好漢們,都聽我的!”
青年嗓音高昂激越,清晰地回蕩在整條街上,街上路人們紛紛停下腳步,絕情樓的兜帽殺手們也扭頭看了一眼。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蕭博玉身上。
不止眾人懵逼,就連蕭博玉自己也懵了。
在眾人的注目下,蕭博玉握緊了手里的弓,面容僵硬,深吸了口氣,像在蓄力,嘴唇不受控制地開開合合,嗓門倍兒響亮:“陸婉就是——”
“陸婉——”
于此同時,識海里好像傳來了少女冷靜從容的嗓音。
“還記得游仙鎮(zhèn)的血契嗎?帶我出去。”
游仙鎮(zhèn)的血契……
蕭博玉何其聰明,心念一轉(zhuǎn),眼里幾乎冒出了兩團怒火!
不準讓人抽出那天的神識,不準再做人牲生意,以及——
不準向別人透露喬晚她真實身份。
違者,神魂俱滅。
操!
蕭博玉目光隔空死死盯緊了喬晚,立即就明白了這貨在想些什么。
喬晚面無表情地回望。
以自爆馬甲來威脅,這還是破天荒地史上第一人,但偏偏他還就被威脅到了!
一時不察,被這貨又給擺了一道兒!
蕭博玉臉一綠,心頭大恨。
好端端地買賣被打斷,兜帽殺手中的小頭目臉色一黑,望向蕭博玉的目光頓時不太友善。
“閣下是誰?也是來搶我們樓子這單買賣的?”
在眾人的注目下,蕭博玉臉色扭曲,神識還在頑強地奮力做著抵抗。
但一個筑基后期的修士,碰上元嬰期的神識,那妥妥的就只有被碾壓的分。
任憑蕭家大少爺如何掙扎,還是被喬晚摁在了識海里摩擦。
蕭博玉瞪大了眼,眼看著“喬晚”那兩個字,在唇邊滾了兩圈兒,嘴一個禿嚕,差點要脫口而出——
喬晚的嗓音在識海中回蕩:答不答應(yīng)?
一縷魔氣在識海中慢條斯理地打著旋兒。
在生命的威脅之下,鐵骨錚錚的蕭家大少爺,悲憤一咬牙,對上了絕情樓眾殺手的目光,振了振衣袖,將袖口的青色蓮花紋給露了出來。
當下,絕情樓眾殺手們,臉色齊齊一變。
蕭家?!
這是蕭家人?
連帶眼里的殺氣也消散了不少。
“道友是蕭家人?”
眾殺手們彼此交換了個眼神,一個紅色帽沿的男人,上前一步交涉。
“小紅帽”壓低了嗓音:“既然道友是蕭家的,肯定就知道這女修是誰了,我們絕情樓辦事,還請道友往后退一步,刀劍無眼,免得傷了道友?!?/p>
蕭博玉:“這個人,我要了?!?/p>
“小紅帽”一愣:“道友的意思,我們哥幾個不明白?!?/p>
蕭博玉咬牙:“我是說,這個人,我們蕭家要了?!?/p>
小紅帽又和同伴們交換了眼神,顧忌青年袖子上的蓮花紋,好聲好氣地問:“這是蕭家的意思?”
蕭博玉:“除了蕭家,還有誰這么想要她這條命的?”
“我這回是隨著師長來的,剛好在街上看著你們追她?!笔挷┯裆焓忠恢?,“這個人交給我來處置,除了絕殺榜上承諾的靈石之外,我再給你們一筆添頭。”
這是……想向師長邀功?
“小紅帽”瞇起了眼,不過說出口的話還沒放下戒心:“閣下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蕭家的,要這個人,無憑無證,道友我們拿什么相信你?!?/p>
喬晚神色鎮(zhèn)靜隔空對望。
于此同時,魔氣在識海里攪得更狠了點兒。
蕭博玉咬牙回頭:“拿靈石!”
小家仆已經(jīng)徹底懵了“少爺?!”
蕭博玉瞪眼:“少廢話還不快拿!”
是靈石重要,還是你大少爺?shù)拿匾?/p>
被蕭博玉剜了一眼,小家仆冷汗涔涔,當下也不敢再說什么,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摸出了一袋靈石。
四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這是一袋子四級靈石,訂金,總夠了吧,剩下的你們明天再到我們蕭家下榻的梵心客棧來拿!”
說這話的功夫,蕭博玉目光一眨不眨,惡狠狠地盯緊了喬晚,大有不咬下一塊兒肉,決不罷休的意思,眼神看上去倒怪像蕭家人的。
沒人和錢過不去。
這青年,身著蕭家家紋,出手闊綽,盯著喬晚的目光陰狠。
蕭家人的身份,倒像是八九不離十。
本來揭了絕殺令,就是要從蕭家這兒拿錢。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絕情樓也不愿輕易就得罪了蕭家。
絕情樓的眾兜帽們對視了一眼,還是由“小紅帽”開口:“既然這樣,那我們姑且信道友一回。不過,還是那一句話,無憑無證的,到時候我們拿什么作證,去客棧領(lǐng)那另一半的賞金?”
蕭博玉揚眉,壓低了嗓音,陰惻惻地磨牙:“怎么?你們這是不信我們蕭家,覺得我們蕭家會賴賬不成?”
兜帽男倒十分有禮貌:“道友誤會了,我們幷非此意,只是做生意,總要求個擔保?!?/p>
喬晚冷聲:替他們作保。
蕭博玉氣得面色青白,卻又拿這兇猛霸道的神識沒任何辦法,從懷里摸出個玉佩丟了出去。
“這蕭家的玉佩,能作保嗎?”
玉佩落入掌心,其中一個兜帽男掀開兜帽,伸手往眼皮上一抹,朝其他同伴點了點頭。
——用瞳術(shù)看了,玉佩上的蕭家家紋確實是真的,這的確蕭家子弟才會佩的。
“小紅帽”卻還是沒放心。
蕭博玉咬牙:你到底想怎么樣?
小紅帽:“簡單,煩請道友伸出手?!?/p>
喬晚:伸手
蕭博玉咬牙伸手。
一只黑色的小飛蟲,嗡嗡地從兜帽里鉆了出來,落入了青年掌心,一扭屁股,鉆了進去。
“這是我們絕情樓養(yǎng)的飛蟲,能追蹤人于萬里之遙。”
蕭博玉臉更黑了:“這下你們放心了?”
“小紅帽”臉上立即露出了抹和氣的笑,一拱手:“自然是放心了。抱歉,冒犯了道友。沒辦法,在道上走跳,總要留幾個心眼不是?!?/p>
“等明天拿到了靈石,這蟲我們立即就取出來,絕不耽擱?!?/p>
當下,收起了玉佩和靈石,一揮手:“走!”
表面上是蕭博玉壓著喬晚,實際上喬晚綁著蕭博玉,一路往前。
青年氣得臉色漲紅,風度全無:“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肯放了我?!?/p>
喬晚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大光明殿?!?/p>
現(xiàn)在放了蕭博玉,他肯定會暴起殺人,等到了大光明殿才算安全,大光明殿有護寺的武僧護著,她就不信,蕭博玉敢在佛門重地殺人。
就這么一路登上了鳩月山,來到了大光明殿的山門。
大光明殿依山勢而建,氣勢十分之恢弘尊貴,和大悲崖關(guān)系緊密,每天都有不少信徒爬上鳩月山,禮佛參拜。
山門前人來人往,香火旺盛。
喬晚和蕭博玉不算最特殊的那兩個。
剛到山門立即就有兩個知客僧圍了上來。
蕭博玉鐵青這一張臉,卻還得擠出抹溫柔似水的笑意:“無需勞駕,只是隨意逛逛。”
喬晚迅速環(huán)顧了眼大光明殿:往前走。
越往深處就越保險。
一直走到大光明殿一排禪房面前,喬晚才停下腳步,讓蕭博玉轉(zhuǎn)身往山門的方向走。
一、二、三、四、五……
眼睜睜看著蕭博玉走出四十多米之外后,她神識有點兒撐不住了,魔氣漸漸占據(jù)了上風。
喬晚當即立斷地松開了神識。
神識一松——
青年“霍然”轉(zhuǎn)身,拈弓搭箭!
蕭博玉:給老子死!
喬晚反應(yīng)更快一步,腳下踏出妙微步法,躲過了飛至的銀色箭光,飛身躥進了一間禪房!
一箭射了個空。
蕭博玉:操!
也就這一瞬間的功夫,已經(jīng)有護寺武僧圍了上來。
“佛門重地,何人在此喧嘩?!”
看著空無一人的平地,又看了眼漸漸圍過來的護寺武僧,蕭博玉收了箭,咬牙切齒:還知道往禪房里躲,你給老子等著。
她往禪房里躲,明擺著就算準了他不可能當著大光明殿護法僧的面,往禪房里射箭。
迅速瞄了眼前這截平地,記在了心底,蕭博玉臉色陰沉。
十二丈的距離,估計就是這貨神識能延展的距離。
我今天記住了,別讓老子碰上你下回。
沒看這是哪間禪房,喬晚隨便挑了間開著窗的禪房,撲了進去,就地一滾,鼻尖隨之躥入了一縷若有若無的檀香。
抬眼一看。
只見一間干凈敞亮的禪房。
足夠的大,也足夠冷清,基本上沒什么家具和擺設(shè)。
房間正中擺著個蒲團,靠著墻,墻后筆酣墨飽地寫了個大字。
“斷”
筆鋒冷銳,透出了點兒料峭的意味。
就在這時,禪房外傳來了一陣交談聲。
“尊者可要更衣?”
喬晚心里一驚,下意識往一扇素面屏風后面一躲。
門吱呀一聲開了。
有兩個人一道兒走進了禪房。
剛踏入禪房里,其中一人敏銳地腳步一頓。
“嗯?!魔氣!”
一道兒如瓦釜雷鳴,古剎鐘聲,清正威壓,頓時當頭罩了下來!
喬晚睜大了眼,心里咯噔了一聲。
這一級提神醒腦的聲音,怎么聽上去這么熟悉。
來著尾音微揚,高聲厲喝:“魔氣!是誰在此處?”
下一秒,喬晚只感覺眼前金光一閃。
面前屏風被佛光一抽,倏然爆開,紙面四分五裂。
在這紛飛的布料中,喬晚有點兒僵硬地抬起頭。
映入眼簾的是個佛者。
這高昂尊貴的嗓音。
這藏藍色的發(fā)絲,青色的袈裟袖口,一千零八十顆無患子佛珠。
還有這莊嚴的寶相。
眉眼艶麗鋒銳,像薄紅色的刀鋒上漾出的光,掣開了旖旎的花色。
佛光沒給她半分面子,雄渾的力道直奔喬晚而來。
來不及多想,喬晚下意識地就地一滾,剛躲開這道金光。
“啪嗒”
一本話本,隨即從衣襟里掉了出來。
上面明晃晃的寫了幾個紅通通的大字。
“我與妙法尊者的火熱一夜”
佛者凌厲雄渾的攻勢一滯,凜然而不可侵犯的威嚴目光下意識地就落在了那話本上,然后,落在了喬晚臉上。
頂著佛者凌厲逼人的目光。
喬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