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招待客人

像是家中來了客人怎么招待這種事，都是杜氏出面安排的。

若是林成川的一些遠(yuǎn)房親戚，小富即安的那種，招待的飯菜不過是在林家日常飲食的基礎(chǔ)上加兩道葷菜；

若是杜氏的娘家人，則要根據(jù)遠(yuǎn)近親疏做些出彩的飯菜，擺上一桌還是要的；

若是官銜比林成川高的貴客——當(dāng)然那種情形少之又少，那便要擺上今日這般的佳肴了。

孫然不過一介尚未取得功名的書生，在杜氏眼里卻是三品官員家的貴公子，自然值得這般對待。

全然是因為凝洛的姑姑嫁得好罷了。

最初林家和孫家也是門當(dāng)戶對，沒過兩年姑父便飛黃騰達(dá)，如今已官拜三品，不是林父所能企及的了。

杜氏一面為孫然夾菜一面道：“然兒如今大了，早兩年便該尋門親事才對，難道姐姐到今日都不曾打算過嗎？”

她口中的“姐姐”便是凝洛的姑姑，如今掌著家，三品官員的夫人，著實讓杜氏艶羨不已。

孫然用手虛扶了一下菜碟，以示對杜氏夾菜的尊重，才回道：“母親的打算，我不敢妄自揣測。”

杜氏點點頭，對孫然是越看越喜歡：“姐姐應(yīng)該自有考量，你這年紀(jì)倒也不急，城中可以挑選的姑娘多得是，過一兩年再定也不晚。”

“況且，”杜氏下意識地看了凝月一眼，“到時候說不定能有門親上加親的親事，那更是再好不過了！”

凝月聞言不由滿面嬌羞地看了孫然一眼，不覺便紅了臉。

孫然也覺到有絲不自在，卻不接凝月的眼神，只向杜氏恭敬道：“舅媽所說之事，外甥還從未有過打算。再者，終身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幷無外甥置喙的余地?！?/p>

連宋氏都聽出了這番說辭的推脫之意，雖說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仍為大家所看重，但如今民風(fēng)開放，為家中子女定親之前一般都會先問過子女的意見，以免促成怨偶。

杜氏便尷尬地笑了一下，掩飾道：“也是，你還是個孩子，我原不該與你說這些，吃菜！”

說著，便又接連為孫然夾菜。

孫然盛情難卻也只好連連道謝，只是杜氏的這番舉動卻讓他有些食不知味，一偏頭見以面紗掩面的凝洛安靜地坐在一旁，很少夾菜，也不插話，心中不由生了憐惜。

他一直記得凝洛在桃花中未曾遮了面紗的樣子，雖面上有疤，卻自有一股清冷艶麗的氣質(zhì)，這是他在任何女子身上都未曾看到過的。

只是那么一瞥，便覺心念一動。

“凝洛要多吃些才能盡快將身子養(yǎng)好。”說著，孫然便夾了菜放到凝洛面前的碟中，言語溫柔憐惜。

“謝謝然表哥?！蹦遢p聲道謝，聲音卻依然透著一絲冷。

孫然掃了一眼桌上的各色佳肴，看得出杜氏對他很是盡心，只是大多菜色對凝洛來說都不大合適，偶有兩道素菜，卻又?jǐn)[放的離她太遠(yuǎn)。

孫然伸手向一道素炒時令蔬菜夾去，然后再次放在凝洛盤中：“你最近飲食要清淡些，對你養(yǎng)病有益處。”

杜氏臉上的笑頓時垮了一下，眼神不善的盯了凝洛一眼，凝洛卻沒看見一般，仍是淡淡地向?qū)O然道：“表哥說的是?！?/p>

凝月在對面暗咬銀牙，心里也有些責(zé)怪杜氏為什么讓孫然和凝洛坐在一起，又惱恨孫然，明明凝洛的那張臉都成了那副樣子，他竟然還能沒事人一樣為她夾菜，又是如此體貼。

凝月自從進(jìn)了花廳就自覺將凝洛遠(yuǎn)遠(yuǎn)地比了下去，方才杜氏同表哥交談時，她也不時的說上幾句，表哥也溫和地笑著回應(yīng)她，讓她覺得表哥眼里是有她的。

可現(xiàn)在，孫然岔開了母親的話題去為凝洛夾菜，這讓凝月心里十分不痛快。

就好像一個人拿出了自己最好的寶物送給看重的人，而那個人轉(zhuǎn)手就把寶物賞給了叫花子。

凝月心中不甘，她方才還覺得自己心中像園中的那片桃林一樣，在陽光下慢慢綻開了花朵，表哥的這番舉動就像春日里難以捉摸的寒流，一下就把那些花兒打蔫兒了。

在凝月心里，凝洛是比不過她的，除了那張臉。可今天凝洛的臉被面紗遮著，在座的都知道面紗下是何等的丑陋，那凝洛還有什么是比她強(qiáng)的呢？

杜氏也是在心中為女兒鳴不平，難道說她今日忙前忙后，對著一個后輩笑臉相迎，竟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這個凝洛，她從來都不喜。今日讓她來作陪，不過怕讓月兒一人出席的話會落人口實，說她這個做繼母的苛待。

況且，她心中估摸著凝洛那副樣子也翻不出什么花來，往常又是溫順的軟性子，在孫然面前丟過臉，說不定孫然就不再惦記她往常的美貌，誰知竟能狐媚至此呢！

“飲食自然是格外注意的，有時候我還讓廚房為咱們家大小姐另做呢！”不甘之下，杜氏希望能將孫然的注意力拉回來。

凝月聞言也忙附和：“是的，姐姐病著，母親比誰都要上心呢！”

孫然卻是向她點點頭，再度向凝洛說道：“妹妹可曾聽過一種藥，結(jié)痂之后用了能夠不留疤痕，還能使肌膚勝雪，連宮中的娘娘們也愛用的?！?/p>

凝月一時忘記不快，快言快語地問道：“可是‘還玉膏’？”

孫然也再一次向她點頭，然后笑道：“正是，剛好我得了一瓶，回頭讓人給凝洛送來。”

杜氏臉一時更沉了，想要說不許私相授受，可自家又不是那種規(guī)矩森嚴(yán)的門第，說了平白惹人笑話。

又沒有別的理由阻止孫然送東西給凝洛，一時心中郁結(jié)，對著滿桌佳肴也沒了胃口。

“我聽聞那‘還玉膏’十分難得，便是宮中的娘娘們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表哥是如何得來的呢？”

凝月努力順著話題向下聊，母親的不快被她看在眼里，可也不能就此冷了場。

杜氏聽了女兒的話倒是贊許地看了凝月一眼，臉上也緩和了一點，又笑道：“你表哥是個有本事的，怎么也比養(yǎng)在深閨的你強(qiáng)上千百倍?！?/p>

“母親……”

凝月嬌笑著撒嬌，惹得杜氏看向?qū)O然笑了：“你看看她，還說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