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凝洛也剛剛五歲,對于家里的這位姨娘還是有幾分新奇的,雖然總想與這位姨娘說點什么,可這姨娘卻也是個沒什么話的,因此二人也就僅限于見面問個好。
宋氏也是個爭氣的,第二年便誕下一個男孩,如今也已經(jīng)八歲了,叫做林出塵,只是人卻不能恰如其名。
宋氏從來也不知道爭搶,更不懂得給兒子鋪路,偏偏林成川在家里也不大管事,對自己有沒有兒子都不甚在意,更不用說什么長幼嫡庶了。
這對母子在這個家中過得實在是沒什么存在感,以至于林出塵長到八歲還總是一副怯怯的模樣,不敢與人對視,甚至連性子最軟的凝洛都怕。
如今他正穿著一身半舊的長衫靠著宋氏站著,好像一只不敢從巢中探出頭的雛鳥。
凝洛先向杜氏請了安,又同孫然見了禮,這才向宋姨娘問好。
宋氏見凝洛站在她面前,忙想要起身,后來想到自己到底也算個長輩,扶著林出塵欠了一半的身子便又坐了回去。
杜氏在一旁看了直皺眉,雖然這個小妾生性老實好拿捏,可有時候也實在上不得臺面。
“出塵?!蹦逵窒蚰俏煌府惸傅牡艿茌p聲開口。
男孩卻像受到驚嚇一般抖了一下,又向宋氏靠了靠,垂著眼睛咕噥了一聲“大姐”。
“出塵如今也大了,”凝洛繼續(xù)輕聲道,“又是家中的男丁,理應(yīng)學(xué)些待客之道了!”
宋氏聞言眼神中竟有絲慌亂,不安地看了一眼杜氏,發(fā)現(xiàn)對方仍和孫然交談著什么,幷未注意這廂,才又不解地看了凝洛一眼。
大小姐真是奇怪,她今日怎么突然對他們母子說起這些?
出塵聽到這話,抬眼驚訝地看了一眼這個凝洛,眼中似乎有些羨慕,也有些受寵若驚,不過很快便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
“便是站在姨娘身邊,也不該這般靠著,”凝洛停了一下,“不如去然表哥旁邊的那把椅子上坐了好不好?”
凝洛對這位膽怯的弟弟說話更加溫柔,生怕他再受到多一分的驚嚇。
宋氏總算明白了凝洛的好意,輕輕推了推出塵:“去那邊坐吧!”
林出塵卻仍是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凝洛見此,蹙眉,想著這是林家唯一的男孩子,卻被養(yǎng)成這般。
這時,卻聽凝月在門口道:“我來晚了,請母親不要責(zé)怪!”
聲音里滿是活力,帶了幾分撒嬌,幾分興奮,甚至幾分春風(fēng)得意,總之完全聽不出有對可能被責(zé)怪的擔(dān)心。
凝洛循聲望去,也覺凝月今日比往常要明媚些,一身白底繡紅的織錦長裙外又披了一條雪緞的披肩,里外又全是凝洛不曾見她穿過的衣裳。
發(fā)髻間的珠翠相互輝映,腰間環(huán)佩隨著她走路的動作叮當(dāng)作響,雖然給人一種堆砌過多的繁重感,可到底給她生出幾分光彩照人的感覺來。
杜氏見了女兒也覺得異??扇耍睦锵矏圻€來不及又怎會責(zé)怪,只是當(dāng)著孫然還是須得說上幾句。
于是便假裝不快道:“如今大了反倒沒規(guī)矩了,哪里有讓長輩客人等著的道理?”
孫然正要表示不礙事,又聽杜氏向凝月一笑:“去!快見過你表哥!”
凝月聞言便帶了幾分嬌羞轉(zhuǎn)向?qū)O然道:“今日已經(jīng)見過了的,不過……”
凝月說著向?qū)O然屈了屈膝:“月兒再次見過表哥!”
孫然忙起身回禮,杜氏在主位上笑得心滿意足:“人都齊了,咱們?nèi)プ肋呑俗屜氯藗兩喜税?!?/p>
雖然林成川不在家,這待客的禮數(shù)到底要有,于是杜氏在主陪的位子前站好才讓出右手邊的位置向?qū)O然招呼:“然兒坐這邊來!”
孫然也知自己是客,于是便不推辭直接同杜氏一起落了座。
凝洛為家中長女,便坐在了杜氏的左側(cè),凝月則坐在了孫然旁邊。林出塵挨著凝洛,宋氏則坐在了末位。
桌上很快就擺滿了尚品佳肴,凝洛看著滿桌的山珍海味,一時竟想不起前世的菜肴是否也如今日幷無二致。
前世的她只顧將頭低著,頂著桌下的衣裙出神,哪里能知道桌上是什么菜色!杜氏凝月和孫然三人相談甚歡,她和出塵、宋氏仿若不存在。
如今她瞧著這桌豐富的菜肴,倒是有些明白了。
孫然,果然是稀客的,原來他們竟然打著這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