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暖氣將他弓著的后背烘出薄薄一層汗,額頭也是,蘇洄手有些抖,刺一會兒停一下,只是一行英文,他卻花了三個小時才弄完。
成果比他想象中漂亮,蘇洄對著鏡子照了照,皮膚上微微的凸起和發(fā)紅,都讓這更加真實,套上上衣和外套,他盤腿坐在落地窗前,欣賞著夜晚的花園,開始哼歌。
哼到一半,蘇洄忽然停下,因為他發(fā)現(xiàn)花園里的魚缸也不見了。
第二天清晨,傭人打開門,將他們準備好的適合葬禮的衣服帶了過來。蘇洄就像個任人擺布的娃娃,套上全黑的襯衫、西服,以及黑色大衣,最后,同樣一襲黑色裝扮的季亞楠也走過來,為他別上一枚白色綢制襟花,看上去很像白山茶。
蘇洄表現(xiàn)出和躁期極不相符的安靜,季亞楠說什么,他便點頭。出于特殊的家庭關系,這次只有他們母子前去,出門前,蘇洄看到憔悴的外婆從樓上下來,他走過去,任外婆抱了抱。
“別太傷心。”外婆撫摸他的頭發(fā)。
蘇洄搖頭,他看了一眼正在打電話的母親,小聲對外婆懇求,“外婆,我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機嗎?”
外婆想了想,應允了。
蘇洄拿到手機,立刻給寧一宵撥去電話,但無人接聽,他的時間不夠,只能快速發(fā)了一條短信。
[我是蘇洄,寧一宵,我現(xiàn)在在家,你不要擔心我,我沒事的,我會快點去見你。]
短信發(fā)出去,蘇洄把手機還給外婆,還沒來得及多說一句,就聽到媽媽叫他快點出去。
季亞楠開著車,蘇洄坐在副駕駛上,車內顯得極為安靜。
天色陰沉得就像一塊泡漲腐爛的海綿,不用擰,就好像要滴出水來。
蘇洄靠著車窗玻璃,一聲不吭,好像那個躁動的自己已經被切割出去了。
季亞楠開口,交代了一下流程,說他們會先去叔叔家里,接了嬸嬸一起去靈堂。
蘇洄對大人的事不發(fā)表任何意見。
叔叔家和他們離得并不遠,小時候蘇洄經常去,所以到現(xiàn)在也還記得路線,只是后來外公不讓他去,叔叔也不在家住,他們總是見不到。
有時候蘇洄會夢到他,在夢里和叔叔說話,他覺得叔叔應該也會這樣夢到自己。
小叔家里聚集了一些親戚,臉生臉熟的都有,蘇洄跟在季亞楠后頭,乖順地同他們打招呼,但也只是點頭。不過因為場合特殊,大家都沒心情寒暄,也不介意蘇洄的沉默。
季亞楠雖然只是蘇家之前的大媳婦,但接管了亡夫生意之后一直很照顧蘇家,包括蘇晉的弟弟蘇昀,她說話很有分量,許多蘇家的親戚都上前與她攀談,蘇洄有些無所適從,退避了些,站在母親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