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chapter 76
“請你的小伙伴吃點好的, 別怕貴,爸爸買單, ?。俊彼胃敢贿叞阉妮喴问掌饋矸藕?,一邊囑咐。
“知道了, 爸爸?!彼我鸢淹馓酌撓聛泶钤谝伪?,“要留下來吃點兒再走嗎?”
“你們小孩兒聚一塊, 我留下來不是破壞氣氛嗎?”宋父笑起來,他特意找了家離單位近的餐廳, “快要吃完就給爸爸打電話,爸爸來接你?!?/p>
“活動時候要小心點兒,別扯到傷口, 不行就讓同學(xué)幫你……”說完,又覺得不放心,和邊上負責(zé)的服務(wù)員細細說了一番,把宋茵安置好了,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餐廳里環(huán)境明亮,空氣清新, 假山里響著一點潺潺的流水聲, 宋茵拿著菜單看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等人來了再點。
等這兩天宋父手上的工作交接辦完之后,就得回江州養(yǎng)病去了,開學(xué)還不知道能不能恢復(fù), 臨走前再請大家吃頓飯, 之后也許就得好長一段時間見不上面了。
陸嘉禾不是第一個到的, 原以為是兩個人的約會,在瞧清位子上還坐了晉薇時,面色頓時不善起來。
“六一,坐這兒!”宋茵招招手,沖他笑了一下。
杏眼彎彎,眸子清亮,黑白分明,含著歡欣和柔情。
陸嘉禾胸膛間一瞬的滯塞感又咽了回去,加大步子,幾步跨到宋茵身側(cè)的位子坐下。
“傷口還疼嗎?”也不同晉薇問候,他直接低頭去查看宋茵腳踝的傷口。
醫(yī)生與他說過,韌帶手術(shù)疼得厲害,宋茵剛出院,又坐了十來個小時的長途飛機,正是需要休養(yǎng)的時候。
宋茵為方便穿了條長裙子,被繃帶厚厚裹起來的傷口被遮掉大半。
“休息一晚就不疼了?!彼我饟u頭道,“昨晚落地想給你發(fā)信息的,時間太晚了,又怕把你吵醒。”
柯裕森他們要了宋茵的聯(lián)系方式,把她拉進了個聊天小組里,平日專爆陸嘉禾小料。
陸嘉禾睡不夠會有可怕的起床氣,有次考試前,柯裕森早起,在宿舍打太極,把大佬吵醒了,那個播音樂的收音機后來在洗手間的天花板里層待了一整個學(xué)期。
“下次就直接打電話過來了,不要顧慮這些。”陸嘉禾叮囑,把她的手牽緊握在掌心,沉聲解釋,“我昨天把手機放在床頭,等了一整晚?!?/p>
宋茵不知怎地竟從這話里聽出幾分委屈,在桌下回握了他一下,點點頭應(yīng)了。
此刻最不是滋味的大概要數(shù)晉薇,她就坐在兩人對面,瞧著他們互動,心底波瀾起伏。
平日同陸嘉禾見面的時候不多,宋茵怕她生氣,也從不在她面前提起,晉薇竟不知道她這個哥哥什么時候同好友這般親密了。
陸嘉禾脾氣壞蠻橫霸道,她一直覺得沒有哪個女生能受得了他。記憶也一直留在上次海鮮餐廳見面時,他與宋茵粗暴的相處模式,現(xiàn)在看來,也難怪宋茵沒把她的話聽進去,陸嘉禾斯文溫柔起來,大概沒人能拒絕得了的。
話說完了,人還沒到齊,盧佳思在路上。這對相看兩相厭的兄妹坐在一處,氣氛頓時尷尬起來,宋茵不擅長活躍氣氛,輕咳了一聲,抓了一把松子到陸嘉禾手里,輕聲問道︰“餓不餓?”
那是餐廳飯前免費贈送的,殼薄粒大,很香。
陸嘉禾搖頭,抿著唇接過來,“不餓,還有人沒到?”
宋茵還沒開始點菜。
“佳思和她朋友還在路上呢?!?/p>
“我以為是咱們兩個人?!标懠魏掏伪成弦豢浚瑧醒笱筇痤^來,瞧著對面挑釁。
晉薇也不甘示弱地回瞪。
“說了有其他人你就不過來了?”宋茵壓低聲音說完,鼻頭皺了皺,抬手,把兩人的膠著在一起的目光隔開。
“別瞪了,過了這兩天我就得回江州,好長時間都可能見不上了,咱們今天就心平氣和吃個飯,好不好?”
晉薇是她最好的朋友,陸嘉禾是戀人,宋茵夾在中間每每為難極了,兩個人的關(guān)系總不能永遠這樣僵下去。她今天請大家一塊吃飯,一是時間來不及分開請,二來,也是想叫他們的關(guān)系緩和些。
宋茵的手擋在正中,兩人這才抱起手來各自撇開視線。
好在這一次,盧佳思終于及時趕到了,她抱著大衣進門,瞧著座上幾人,不好意思笑道︰“你們都到這么早,就我來晚了呀。”
說話間,她又退回走廊招呼一聲︰“格周,在這間!”
聽到這個名字,陸嘉禾心里越發(fā)堵了,只是臉上還不能露出分毫,偏頭問宋茵︰“你還請了程格周?”
盧佳思拉著椅子正準備坐下,聞言忙解釋︰“格周是我出學(xué)校時候遇到的,之前他一直關(guān)心茵茵的傷,正好今天出院慶祝嘛,我就叫他一起過來了,沒事吧,茵茵?”
宋茵是同他跳舞考核時候受的傷,程格周擔(dān)心也是難免的。
“沒事兒,”宋茵搖搖頭,笑道︰“原本也該請他的?!?/p>
這個學(xué)弟考核時幫了她許多,說起來,一頓飯的答謝都沒有過。
宋父選的是家火鍋店,天氣微寒,幾個朋友圍坐在一塊吃最有氣氛。陸嘉禾挑嘴,宋茵還特意在電話里問過他喜不喜歡。和宋茵一塊吃,陸嘉禾自然是喜歡的,可對面坐了個小白臉,情況就不一樣了。
程格周今天穿了件英倫的卡其色風(fēng)衣,頭發(fā)往后梳,看上去比平日更添了幾分帥氣,他話不多,只有別人提起他來時才臉紅應(yīng)上幾句。
盧佳思把減肥視作終身事業(yè),怕胖,吃了兩片菜葉子,便放下碗筷說話。問宋茵的手術(shù)情況,又問她在紐約恢復(fù)的怎么樣,沒一會兒便說到了國內(nèi)醫(yī)生和國外醫(yī)生的區(qū)別。
宋茵一一認真答了,待到幾人吃得差不多,才向剩下兩人說了要回江州養(yǎng)病的消息。
假期剩下的時間已經(jīng)不長了,遠遠不夠宋茵恢復(fù),開學(xué)后可能還得辦一段時間休學(xué)。
盧佳思雖然震驚,但到底還是宋茵的身體要緊,沉默了半天才道,“曉君假期回老家,這下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見到你了,茵茵?!?/p>
宋茵是個好脾氣的室友,暖心的朋友,出國做手術(shù)這段時間盧佳思便挺想她的,這下還要回江州去……
“茵茵,你辦休學(xué)應(yīng)該不會影響升學(xué)吧?”晉薇放下碗筷,皺眉問起這個最重要的問題。
“找老師咨詢過,一兩個月以內(nèi),倒是不用?!?/p>
“那就是說有三個月了,”盧佳思算了算,“你可要認真做復(fù)健,快點恢復(fù),我們都等著你回來。”
宋茵笑著點了點頭。
醫(yī)生說少則三個月以上,多則半年、一年、幾年。每個人的體質(zhì)不同,其實什么時候恢復(fù),她心里也沒譜,埋頭瞧著碗里的筷子,心里也不禁生出幾分惆悵來。
陸嘉禾就在這時候往她碗里放了一勺菜。認真地挑掉了所有她不能吃的東西,剩下她喜歡的。她全程在答大家的問題,都沒顧上好好吃飯。
宋茵夾起一塊咬了一口,沖他笑了一下,兩人眼神間的交流默契十足。
盧佳思在一旁看得羨慕。
第一次見陸嘉禾,他站在宿舍樓下,托人來叫宋茵,新鮮得仿佛還是昨天的事,現(xiàn)在兩人看起來卻已經(jīng)這般登對默契,她和付倫在一起這么久,也不見得有這樣的感覺。
宋茵吃得有些熱,恰巧服務(wù)生端了冰西瓜汁進來,放在程格周那邊,她還沒得及開口,男生已經(jīng)起身,給她倒了一杯遞過來,怕她拿到手上冰,特意留出了杯沿的位置。
他就坐在宋茵對面,隔著火鍋上方氤氳的霧氣,那眉眼格外干凈清秀。
“謝謝?!?/p>
宋茵抬頭接過,有些微詫,笑起來輕聲道了一聲謝。
程格周安靜內(nèi)斂,周密細致,連照顧也是潤物細無聲的。
陸嘉禾瞧在眼睛里,眉頭不動聲色挑起來皺了皺。他始終覺得程格周這動作,頗有幾分較勁挑釁的意思。
西瓜汁的味道很甜,帶著一點碎冰,清涼解渴,她剛抿了一口,又聽對面?zhèn)鱽砺曇舂U“學(xué)姐打算什么時候走?我這兩天也正要回江州去,一道走還能有個照應(yīng)?!?/p>
這話一說,又提醒了陸嘉禾,程格周和茵茵是老鄉(xiāng),等回了江州,山高水遠,這小白臉豈不是可以隨時隨地去看她?
“這還沒決定呢 ,”宋茵放下玻璃杯,言語間帶了幾分抱歉的意思,“我爸爸訂機票,大概得等他工作都交接完了才行。”
宋茵不動聲色的拒絕,總算讓陸嘉禾放心幾分。他始終忘不掉那天與程格周那通意味不明的電話,這個人看上去該是溫和無害的,偏偏總讓他生出幾分莫名的敵意,戒備全開。
他的一言一行,總讓他有種魚刺卡在喉嚨里的危機感,飯吃得差不多,女孩們結(jié)伴去了洗手間。
鍋里沸騰的湯料煮得有些渾濁,程格周伸手關(guān)火,隔著桌子,兩人之間的氤氳的霧氣消散在空氣里。
宋茵不在,陸嘉禾便少了顧忌,往椅背上一靠,抱起手來打量他。
“怎么這么看我?”程格周秀氣的眉毛微挑,平日溫和的笑容里若有若無透著一股子邪氣。
“我這個人性子直來直往,不愛兜圈子,就直說了?!标懠魏虪C了兩遍杯子,給自己倒了半杯茶水,抬眸,目光中是毫不掩飾的敵意。
“請講?!?/p>
“你喜歡宋茵?”
程格周顯然沒想到陸嘉禾竟真那么直接,楞了片刻,輕笑片刻,反問起來,“人向往追求美好的東西難道不是應(yīng)該的嗎?”
顯然,宋茵就是這美好的東西。
她的心地純白,世界干凈無瑕,對陸嘉禾這類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同類之間總能相互感應(yīng),陸嘉禾敲擊茶杯的指尖停住。
果然,像他所預(yù)料的那樣,程格周的安靜靦腆都是假像,現(xiàn)在這一側(cè),才是真實的他吧?
“什么時候開始的?”
陸嘉禾這句話問的沒頭沒尾,程格周卻能意會,他也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回道︰“很久了,大概是還在江州舞蹈學(xué)校的時候?!?/p>
最早的接觸,是兩個班一塊兒上課,老師叫他和宋茵做雙人舞示范那一次,然而程格周認識宋茵,卻遠在更早之前。
宋茵是與眾不同的,像個發(fā)光體,無論是舞臺上還是現(xiàn)實當中。她皮膚白晰,高高挽起的烏發(fā),脖頸柔嫩纖細,像只小天鵝,美麗而純白無暇,叫人自慚形穢,不忍觸碰。
她是舞臺的中心,老師的寵兒,舞蹈學(xué)校至今還貼著她榮譽校友的照片,喜歡她需要什么理由呢?
程格周是二代出身,學(xué)舞蹈本該是興趣,身邊的朋友聽聞他專業(yè)是舞蹈沒有不笑的,家人也反對,然而一年一年,他就這樣在舞蹈學(xué)校堅持下來。因為那里有他向往的東西,他只愿挨得她近一些,更近一些。
他那縹緲而向往的表情徹底激怒了陸嘉禾,像是自己心愛的東西被人時刻覬覦,即使什么也沒來得及做,那種窺伺的感覺也令人如鯁在喉。
“她是我的。”他皺起眉來宣告。
然而程格周笑了一下,并不在意,“你在緊張什么?”
自然緊張,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程格周是前者,而他是后者。擁有的東西越珍貴,顧慮越大,越害怕失去。而程格周從言行到舉止,無一不透露著挑釁的意味,偏他做得高明,這電波自始至終只有陸嘉禾接收到了。
他很討厭,也很難纏。
陸嘉禾的指尖緩緩捏緊了茶杯,手背上青色的經(jīng)脈都隱隱浮現(xiàn)。
走廊就在這時候傳來腳步聲,服務(wù)生敲門詢問,“兩位先生要加湯嗎?”
“不必了,謝謝。”程格周偏頭禮貌拒絕,笑容里,兩個無害的小酒窩若隱若現(xiàn)。
還很善于偽裝。
陸嘉禾松開茶杯,瞧著他的樣子,腦子里電光火時間閃過一瞬什么,待人走遠了,忽地開口問道︰“宋茵借來的那本書里,夾的那些紙條,是你放的吧?”
宋茵的異性朋友不多,一般人不可能那么了解她的生活。喜歡她許多年,而且能夠時刻專注到她,對喜歡的表達膽怯,行事又這般謹慎周密的人,除了眼前這位,陸嘉禾想不出來第二個。
程格周的幾分意外幷不加以掩飾,他沒料到宋茵會連這個也告訴他。
在他看來,宋茵與陸嘉禾之間的感情基礎(chǔ)是薄弱的。宋茵的性子天生內(nèi)斂,習(xí)慣把事情都憋在心里,而陸嘉禾的性格里顯然也有著改不掉的缺陷。一個暴躁,一個慢熱,兩個人的性子截然相反,又缺乏有效的溝通,這段感情能不能經(jīng)得起考驗走到最后,是很值得商榷的一件事。
“是。”程格周攤手坦然承認,“我喜歡她?!?/p>
那通電話,包括那些紙條,都讓陸嘉禾心中耿耿于懷許久,如果不是宋茵后來解釋清楚才出國,現(xiàn)在兩人還不知道是什么樣子。如今答案卻被罪魁禍首用這樣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口,陸嘉禾怒氣驟起,眼睛里漆黑的顏色凝聚在一處,掌心握緊,指關(guān)節(jié)擦響了兩聲。
“你在找打?”
程格周恍若未聞,大概是覺得還不夠,又來一句挑釁,“現(xiàn)在是你的,不代表永遠都是你的。”
回的是陸嘉禾剛剛說宋茵是他的那一句。
“你們性格不合適,注定沒辦法走到最后?!?/p>
下一秒,桌上的碗碟撞擊落地的聲音響起,拳頭與臉頰撞擊在一處,程格周嘴角淤腫偏回頭,目光里仍舊帶著幾分勝券在握的篤定。
這是激將法,陸嘉禾當然清楚??伤刂撇蛔∽约海鸪溆怂难劬?。這一刻,他只想用拳頭把程格周得意洋洋的臉砸爛。宋茵是他最珍視的東西,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情可以奪走她!
“你還手啊?!?/p>
陸嘉禾是校隊前鋒,身體素質(zhì)是出名的蠻橫強壯,不懼任何碰撞,遠不是身材頎長纖細的舞蹈生能比擬的,“你不是喜歡她嗎?這點勇氣都沒有,像老鼠一樣躲在背后,你這個懦夫!”
聽到這一句,程格周眼睛里自始至終的幾分笑容消散了,唇角緩緩垂下來,眼神平靜無波,一字一句指出來,“如果我說的不對,你在害怕什么?”
話音未落,陸嘉禾便將他按倒在地,一拳挨著一拳落下,砸得眼睛都紅了,就像是回到了上一次在地鐵站的時候。他問程格周為什么不還手,可事實上,陸嘉禾打起人來,也根本不給對方還手的機會。
宋茵會生氣,宋穎會生氣。
他的理智這樣說,可身體卻做出截然相反的舉動,告訴自己,混了那么多年,也不差這一次。
他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動怒了,任何事情都能忍,可關(guān)系到宋茵,任何事情就會有了例外。
“啊--”
直到門口傳來一聲尖叫,負責(zé)來上飲料的服務(wù)生瞧著包廂里的亂想,連連退了兩步,端著飲料踉踉蹌蹌往走廊外跑,“經(jīng)理!經(jīng)理!”
晉薇推著宋茵的輪椅恰巧走到岔道口,瞧著人莽莽撞撞跑出去還皺了皺眉,臨進包廂,才聽到了里面的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