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內(nèi)稍稍安定，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從樹上下來，順著原路返回。

待岳奔云回到桃花禪下，看到檀六早已裝扮整齊站在門邊，倚門等著他，伸手幫他把粘在發(fā)梢的一瓣粉色桃花摘下來。

岳奔云本就是個不喜歡拐彎抹角的人，往常在宮里，需要虛與委蛇時，最多不過不說話罷了，這也是圣人看重他的地方之一。

他直直地看著檀六光華內(nèi)斂的眼睛：“你為何帶我來?！?/p>

檀六笑了笑，似不知他所問何意，顧左右而言他：“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p>

岳奔云不說話了，只看著他，目如點漆，眼珠子似乎比平常人更黑些，顯得很專注。檀六臉帶笑意，卻讓岳奔云無論如何也看不清這張臉此時是真是假。

兩人閉口不談昨晚的事情，好似什么都沒發(fā)生。

昨晚的事，岳奔云自醒來時就記得一清二楚，那從沒經(jīng)歷過的沒頂?shù)目旄?，還留在他的腦海里，這樣的快感和歡愉，不過是檀六的舉手之勞，他們的相遇相識，看上去不過是一場巧得不能再巧的事情，但他隱約知道，這巧的背后，還有許多他不曾了解之事。

他率先轉(zhuǎn)身，領(lǐng)頭離開：“走吧，桃花也看了，該下山了?！?/p>

檀六不發(fā)一言跟在他身后，兩人穿過花開得正盛的桃林，章懷一行人已經(jīng)離開，桃林里寂寂無人，只有兩人的腳步聲。

良久，兩人默默繞過大雄寶殿?？煲叩剿麻T時，檀六拽住了岳奔云，手心潮熱，像要灼傷皮膚，岳奔云匆忙甩開，不由得模糊地回憶起昨晚他的手握在自己下身時，身上的一陣顫栗。

“這月十五，是你的生辰？”

“你如何知道。”

“世間有何物我取不到，世間有何事我不知道?！?/p>

“……”

“如此，十五再見?！?/p>

岳奔云正要開口回答，昨日領(lǐng)路的小沙彌仍舊守在門邊，只不過手上的燈籠換成了掃帚，掃出了一堆落葉。小沙彌見到兩人，臉上仍舊是波瀾不驚的笑：“施主，桃花可看了?！?/p>

岳奔云默然，他們兩人，竟沒有誰，能心無旁騖地欣賞這灼灼桃花。

“看了。”岳奔云面無表情道。

“山下桃花早已頹敗，這里的桃花，也快謝了，”小沙彌淡淡道，“兩位施主，明年花期再會?！?/p>

兩人頷首，前后離去，匆匆下山，一路無話。

他們在京都鬧市處分別，一個往左一個往右，走出幾步，岳奔云腳步頓住，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見檀六漸漸消失在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