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時冶變了,這是一種除了傅煦能察覺以外,其他人都不是很能看得出來的隱秘變化。
而謝時冶的變化,只針對傅煦一個人,這是傅煦觀察下來所發(fā)現(xiàn)的。大概陽陽也能看得出來,因為有時候陽陽也會奇怪地看向他,目光隱約透露著懷疑,好像在思考他是不是欺負過謝時冶。
這個劇組有許多人都跟謝時冶關(guān)系好,比如文瑤,又比如劉藝年。
謝時冶對他們的態(tài)度依然像從前一樣,他有時候能看見謝時冶在文瑤面前露出燦爛的笑容,就是這個笑容的維持期不長。
他好像有什么心事,這甚至影響到了他的心情。
就算是被人群所包圍,遇見了有趣的事情,也只能笑上一陣,那點快樂很快就被更痛苦的事情所替代。
在發(fā)覺謝時冶的變化之前,傅煦以為他和謝時已經(jīng)足夠親近。
他們認識的時間非常早,也最長,一起拍攝的戲份很多。雖然現(xiàn)在一起的戲份逐漸減少,飾演妻子的文瑤比他更經(jīng)常地和謝時冶在同個攝影組拍戲。
在變化發(fā)生之前,謝時冶很聽他的話,也經(jīng)常無意識地依賴他,喊他哥的時候,透露出來的親昵并不作假。
和現(xiàn)在不同,并不是指謝時冶變了多少,他依然叫他哥,仍舊聽話 ,就是那些依賴和親昵就像蝸牛的觸角般,在一場大旱后顫顫巍巍地收了回去,再也不敢隨意探出。
這種感覺在他遇見謝時冶提著一袋藥,站在房門口準備進去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傅煦剛從房間出來,鐘昌明叫他過去,恰好遇見回來的謝時冶。
謝時冶戴著帽子,穿著灰色的衛(wèi)衣,臉上沒有妝,瞧著有點憔悴,正拿出房卡,打算開門進去。
他看起來像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遇見傅煦,于是動作遲緩地停了下來,眉毛有些為難皺著,仿佛在思考要不要跟傅煦打招呼,還是直接無視,進房間。
傅煦倒是希望謝時冶無視自己,這樣他好光明正大地問謝時冶究竟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但是謝時冶沒有,他甚至對傅煦露出了一個淺淡地笑容,禮貌又不失分寸,哪怕是傅煦,也挑不出他任何毛病。
謝時冶沖傅煦點點頭:“哥,你這么晚要出門啊?”
傅煦的目光先落在了他的臉上,再往下移,最后停在了謝時冶手里的那袋子藥上。
他沒有問出聲,可不移動的身體,錯也不錯的目光,他用充足的身體語言在問詢,沉默的讓人很有壓力。
謝時冶在心里輕輕地嘆了口氣,將藥袋舉在身前晃了晃:“我去看齊醫(yī)生了,她上次說過叫我過段時間去一趟。”
傅煦反手關(guān)上的房門,關(guān)門聲并不輕,也不重,一如傅煦的表情,讓人看不出確切的情緒來。
他朝謝時冶走過去,謝時冶強忍著后退的情緒,只是站在原地,就像一位合格又不露聲色的演員。
傅煦伸手碰到了謝時冶手上的袋子,手指勾住袋口,稍微用力地往自己的方向拉,他在跟謝時冶要這個袋子。
謝時冶沒有第一時間給,他說:“都是些助眠的藥,沒什么好看的?!闭f完以后,就發(fā)現(xiàn)傅煦在看他,只好心里給自己打氣,盡量不避開視線,迎上了傅煦的眼睛。
傅煦眨眼的頻率并不快,沉默地看著一個人時,可以冷淡,也可以深情,這是一雙能夠千變?nèi)f化,很好飾演每一個角色的眼睛,他的眼睛會說話。
此時也在無聲地告訴著謝時冶,他的堅持。
謝時冶總是敵不過傅煦的,誰能敵得過自己喜歡的人。
所以謝時冶先松開手,將袋子交給了傅煦。他沒有說謊,這里面確實都是些助眠的藥,也真是齊醫(yī)生交代他,讓他過一段時間去復(fù)診。
傅煦低著頭,將那一盒盒藥拿出來,看上面的藥物成分,作用和副作用,看得很仔細,語氣很低沉,他問:“怎么不叫上我?”
謝時冶說:“你已經(jīng)陪過我一次了。”
傅煦拿著藥的動作一頓,然后將那盒藥扔回了袋子里,盒子碰撞出悶悶的聲響:“我可以陪你第二次?!?/p>
他將袋子打結(jié)扎緊了,遞還給謝時冶:“上次為什么不說?”
謝時冶好一會才理解傅煦問的是齊醫(yī)生叫他復(fù)診這事。
他轉(zhuǎn)了下眼睛,找個借口:“我以為你知道……你不是也看過嗎?”
傅煦語氣不變:“她沒讓我復(fù)診?!?/p>
謝時冶苦笑道:“是嗎,那大概是我很不正常吧?!?/p>
他給自己用不正常的這個詞匯,刺得傅煦露出了不贊同的神色。只是謝時冶垂著眸,沒有看見。
謝時冶用卡打開房門:“哥,我現(xiàn)在真的很累,先睡了,明天見?!?/p>
他要關(guān)上門,卻被一道力量阻擋住了。
謝時冶心口一跳,抬眼望去,只見傅煦手指扣住了門,目光筆直又嚴厲地看著他,如同能望進他心底去,將他那些悲慘又見不得光的念頭盡數(shù)翻出。
這是讓人招架不住的眼神,謝時冶心頭才涌出想要抗拒的不適感,傅煦就將手指根根松開,而視線同收回的手指一起,緩而慢地斂了起來。
傅煦說:“好好休息。”
謝時冶應(yīng)了聲好,這次他將門關(guān)上了,在原地站了一會,直到聽見了門外傳來離開的腳步聲,謝時冶才松了渾身力道,坐在地上,將藥袋遠遠地扔開。
他真是遜透了,做法也很糟糕。先控制不住感情的是自己,如果要疏遠,就應(yīng)該像練武的那段時間所做的那樣,從一開始就畢恭畢敬,客客氣氣。